图:兽首衔环玉件。\作者供图
兽首衔环的设计早见于殷商时期的青铜器上,一般位于器皿的肩部、腹部,相信是用作器物的牵引及提携,同时亦作为器体装饰的一部分。兽首的设计多样,有牛、象、鹿、犀、虎、熊、羊等;衔的本义指马嚼子,是横勒在马口中的器具,引申指连接。但从出土发现的实物观察,兽首衔环严格来说非由兽口衔着,而是兽首的鼻向下延或胡须下垂套起活环,有称这兽首衔环为器皿的耳。
带有兽首衔环的青铜器多集中在礼器、酒器,包括壶、尊、鼎、罍、甗、瓿、鉴等;研究指殷商年代盛行巫术、尊重神灵,是作为在巫术活动摆设青铜器以在祭祀中达到与神灵沟通目的。青铜器上的兽面衔环在殷商后的周朝有所发展,设计不限于青铜器体上,陕西省韩城梁带村芮国墓出土一批牛首金扣环,造型有如农耕社会穿了鼻环的水牛的正面相,这鼻环在此是作为垂吊其他饰物的扣环,出土于墓主胸腹之间,是衣饰的元件之一,有说这是承传殷商能与神灵沟通的信念。金属制品以外,前人亦运用其他物料制作,玉石是其中较通用的,与青铜配件嵌镶在木椁或漆器上。
汉代及之前的战国已有将兽首衔环的设计发展到建筑物上,称为铺首;《汉书.哀帝纪》记述:“孝元庙殿门口铜龟蛇铺首鸣,铺首作龟蛇之形,以衔环者也。”龟蛇是传统四灵之神兽玄武,这种兽形已被认为有辟邪、镇宅的功能,设计造型除神兽玄武外,亦有其他如狮、虎形等凶猛的面容。
兽首衔环与《汉书》所描述的铺首形式相近,但是两种不同的概念,蕴含不同的文化内涵,前者有与神灵沟通的意义,后者是保平安、避不祥。也因这种发展思维,铺首的纹饰的兽面设计,大多兇神恶煞,其中最为普及是一种称为饕餮的造型,来源倒是依据殷商、周朝的青铜器体上的带有威严的纹饰设计,古籍《吕氏春秋.先识览》指:“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更也。”饕餮是神话传说中的一种怪兽,古有称为狍鸮,有炫耀武功的意味,其后铺首多以此造型作镇宅,其目的不言而喻。
铺首是对称地安装于传统建筑物院门两扇门缝两侧之中上部,既方便启闭门扉,其圆环亦便于叩门唤人;由设置在青铜器体上与神灵沟通的装饰造型,发展到装饰与实用功能兼备的宅门铺首。自战国时代开始,置于器物上作为设计及宅门两者并行,但前者已渐失去如商周时期与神灵沟通的原意,成为提引或装饰目的;宅门叩环的铺首成为驱邪避祸及叩门的建筑物件。
自汉代以来,铺首的造型并不完全统一,除上述提及现实生活所能见到的龟蛇、虎等动物及幻想的饕餮外,亦有如东汉泰山太守应劭在《风俗通义.佚文》所指作蠡状,其文曰:“公输般之水上,见蠡,谓之曰开汝匣,见汝形,蠡适出头,般以足画图之,蠡引闭其户,终不可得开,般遂施之门户,欲使闭藏当如此周密也。”
蠡就是螺,有传铺首是鲁班仿照蠡而发明的,世人从之以仿螺形制作,取其可以紧闭其户意思;明代杨慎《秇林伐山》中称龙生九子之第五子椒图,有善守其巢穴特性,其形象似螺蚌,世人亦有将其形象雕在大门作铺首,以守护大门,但实际上出土文物没有发现类似螺状造型的铺首,似是想像出来的意念。
东汉经学家、文字学家许慎《说文解字》有指:“铺首,附着门上用以衔环者。”已将铺首的功能简洁说明,但不少人还认为铺首包括青铜器体上的兽首衔环,将两种功能概念混淆。其实汉魏以后,铺首应用不单于宅门上,在墓葬、石碑上往往见到,活环已经不活而固定下来,成为铺首图案的一部分,跟设置于青铜器上兽首衔环始源的形态越走越远。
燕下都遗址出土一件被形容为中国第一大青铜宫门铺首,高有七十四厘米馀,宽近三十七厘米的巨大体形而得名,这件铺首与一般的青铜器高度近半,很难想像这件建筑构件与器皿上的兽首衔环有相同的意涵。历史上亦有将兽首改为铺首,成为铺首衔环的称呼,似乎将两种不同起源而各自发展的概念合并,看来还是有点不妥。
铺首自战汉以来逐渐形成其功能,有一定观赏的艺术特色及具备实用功能;兽首衔环来自殷商先民创作,为祭祀及与神灵沟通的青铜器提引及装饰。前者是功能及形制的统称,而后者是组件造型的描述,两者概念不一。铺首会有兽首衔环造型设计,但有这种造型设计(如嵌镶在木椁或漆器上)的不一定是铺首,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