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春节临近,北京到处张灯结彩,年味浓。\新华社
年初忙着各种总结和开年的事,刚一消停,进入二月,尽管离过年还有几天,但心情就不一样了。老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有什么人要来,上班下班、工作、通勤奔波,到了晚上静下来,心里还是有事有念头──嗨!这事这念头,就是过年啊!
人们似乎都在一天一天倒计时,从小年腊月二十三(北方风俗)/二十四(南方风俗)开始就互致问候,订机票车票准备回家或外出,亲友之间约着啥时候聚啥时候回老家看老人。小时候这阵子周边已经开始响起零星的鞭炮声了,家里糖果瓜子花生也开始置备起来了,父亲要为我们把糖果公平地分好,各自保管,各自掌握吃的节奏。我通过摸索,“总结”出几个秘诀:水果要先于糖吃,不然甜味就淡了;花生与水果糖同吃,有大虾酥的味道。
幼时,我与妹下跳棋、斗兽棋(类似军棋)玩,说好了谁输谁拿出一块糖。我年长妹妹四五岁,当然“非常轻松”地赢,盘盘皆赢,妹妹那边的糖一颗一颗转移到我这边。后来只剩下一颗,妹妹很紧张,结果又输了。妹妹死死攥住最后这一颗糖大哭,父亲便过来问情况,命令我把赢来的糖还给妹妹,说大的要谦让小的。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凭实力赢来的糖回到妹妹手里,妹妹破涕为笑。我心里特别委屈,忿忿不平地想如果没有妹妹,我就是最小的,便常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想法。可是妹妹说我小时候欺负她,总拿这事举例子。
如今当成趣事再提。生长在国外的妹夫笑得不行,母亲笑,妹妹笑,我也笑,可是我们只能隔着荧幕说笑,亲人之间相隔那么远,我倒是想让妹妹也“欺负”一次,可是很难再有机会了。
立春日,机场国际大厅的出口,九龙壁、龙鼎前,站满了接送机的人。都是奔着过年的人们。在这里,我们曾亲历和目睹人们一次次送别、一次次迎接。迎接时的期待与笑脸,送别时的不捨与眼泪。这里像是一段快进式的人生缩影。
我更喜欢迎接的感觉。那几年从港返京时,推着行李出来总会面对一双双眼睛的“检阅”,多是人们在等候远方归来的家人。大家互不认识,但眼神却有一种彼此理解的默契感,充满善意。大家看着别人家踮着脚老远挥手打招呼,看着别人家隔着护栏拥抱,看着别人家把孩子先递到接机亲人的手里,人们都会心地微笑,替别人高兴。这个地方,或是世界上最有人情暖意的地方吧。
这个立春日、这个暖暖的地方,终于迎来了从太平洋彼岸辗转东瀛回来的小宝。
一家人共同回忆,一年一年数了半天,才忆起,上一个在京过年的团聚,已经是二○一八年的事了──倏然六年。令我懊恼的是,当时相聚的许多细节我竟然记不清了。网络电子时代,我们太过依赖技术,甚至将许多记忆交给手机、U盘,交给电脑、网络云……留给自己的,只有依稀浅浅的痕迹。我很佩服曹雪芹,红楼大梦八十回,居然能将那么细碎繁杂的生活和活灵活现的话语写下来,让人如临其境。他该有多么惊人的记忆呢?我发誓将来一定抽时间把属于自己和亲人的大事梳理出来。而团聚,当然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每一次穿过千山万水的团聚,更是家之大事。当中每一个寻常日子寻常细节,没有什么大排场,帧帧都是温情。一家人去吃烤鸭、一家人去吃羊蠍子、一家包饺子、一家人拍合影……若是一个人去哪里,全家人去接。只要是一家人,桩桩件件都好。
小宝几年未回国过年,发现很多事情要适应:要重新办手机卡、重新办电子支付账号,要下载并登录很多平台APP,网约车、扫共享单车、刷卡乘坐地铁公车……会同学,跑到西单K歌……感叹好想念国内这热腾腾的气氛。
以前每年一家人都要拍一张合影,看着小人儿一点点长大,个头超过我。一张张挂起来,长大的过程就充满了仪式感。一家人在一起也有了仪式感。香港买的那件长羽绒服本来就是给小宝买的,这次穿上,季节、长短正合适。
当年一家人四世同堂的团聚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我们这一代,记挂这老辈,牵念着小辈。老人在,小辈在,一家人都好好的,年才过得安逸。过年才像过年。
大街小巷的灯笼挂起来了,中国龙造型也摆出来了,红红圆圆的光亮绵延开去,年的气氛很浓了。与小宝在东三环的高楼俯瞰亮马河,滑冰人如燕,岸边柳树点点仿佛春意。
近日南方雨雪不断,不免挂念母亲,好在老太太出院后恢复得还不错。一老一小视频通话聊得热乎。等候过年,等待的就是每一个热乎乎的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