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多雾,不由得回忆雾最浓时。
那是大学二年级,杜鹃花一丛丛散落在山坡,更有紫荆、宫粉羊蹄甲,嫣红吐艳,把绿茵把校园把山城点缀。三月天特别大雾,甚至长日不散,许是天上炼丹的炉冒出缕缕轻烟,氤氤氲氲,竟至浓得化不开,一片“不见长安见云雾”的光景。下午登山上课,雾犹鬱聚,人在山巅,环顾四周,近景蒙胧,两座地标一样的水塔浮在云雾间,在虚幻中隐隐约约。而自己哩,给雾簇拥,雾缭绕衣襟,雾躲藏袖里,雾飘过髮梢,差可拟之为身临仙境。一连几天,都沉醉雾中风景,只愿雾能长久。其实呀,这想法很小孩子,只顾雾里看花,忘了雾里行舟的风险。大雾笼罩江心,海上能见度低,灯塔守护员忙着拉响雾笛,巨舰小船战战兢兢,人家只盼雾散。
雾里似幻又真,回想起来,当时景色,多少似实际人生。年轻就学时,未来充满不确定,前景迷蒙。浓雾起时白茫茫,那看不清的感觉更增加挑战,更富于探险的联想。所以大雾最能惹起无限憧憬,以为良辰等候,成功在望。孔子说:“五十而知命。”其实不必执着于五十岁这数字,总之人到了相当年纪,命运的轮廓大致浮现─工作业绩可盘点,财富积累能估计,配偶儿女皆注定,交友圈子颇清晰,旅游版图差不多……雾起时,勾起诗意,让诗意弥漫心里,让诗意洗涤尘心,不然,就太枯燥了。来来来,莫怨潮湿,珍重雾里的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