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香港的文学情缘,契机源于一个“侨”字。
一九九五年,我在五邑雅瑶镇委任职,分管侨务工作。镇里事务繁杂,我几乎无暇文学创作。于是,我给自己定下一项“额外”的任务──以文会友,结识更多热爱文学的香港朋友。
一个炎热的午后,一位回乡侨胞在镇政府匆匆办妥事情,天色已晚,急着赶回香港,我便驱车一百多公里,送他至深圳罗湖海关。一路上,我们相谈甚欢,从他的故乡中国油画第一人李铁夫在香港的事迹到各自儿时的趣事,从家乡的变化到香港的繁华,每一个话题都像一把钥匙,打开彼此内心深处的大门。就这样,我们成为好友。他每次回乡,我们定会相见;我每次赴港,我们必定相聚。他带我穿梭在香港的大街小巷,讲述每一个角落背后的故事。
记忆深刻的是他带我欣赏香港夜景。那是一个华灯初上的夜晚,霓虹灯闪烁,如同璀璨的星辰坠落人间。他兴奋地指着高楼林立中的会展中心,眼神中满是自豪。他说:“你是作家,应当写写香港的夜景。”
我望着如梦幻般的建筑,内心不禁涌起深深敬意。我最大的感触是这座繁华的现代商业都市,丝毫未忽视文化建设的重要性。于是,我有感而发,创作了一篇散文《香港之夜》,道出了上述的感慨。这是我创作的首篇香港题材文学作品。
我这位朋友姓文,严格来说我和他并非纯粹的文友。因两人之间的友情,他便格外关注家乡的文学创作。每次见面,他都会详细地描述家乡新建的学校、新修的公路,侃侃而谈家乡的人和事。我很奇怪他为何知晓如此之多,他笑着告知我,是通过阅读我每期寄给他的文学报刊文章得知的。
不仅如此,他还主动询问我主编这些报刊需要什么帮助,我直言经费问题。他听了二话没说,当即掏钱支持我几期文学杂志办刊经费。对于开展当地文学活动,只要我开口,他便慷慨解囊。
而我结识的另一位香港朋友,则是因文学真正结缘。他姓陈,五邑云乡人。我与他相识时,他已退休。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和太太专程来找我。寒暄几句,他便直接谈及文学话题,聊到当地文学作者的创作状况。言语中,能感受到他对文学的炽热情感。
两天后,他专门约请当地文友酒楼相聚,我欣然赴宴。满满几桌文人,十有八九与他初次相识,但他却一见如故,只要说出名字就能说出一二,还能具体指出在某某报刊看过其发表的文章,并能画龙点睛地品评其中精妙之处,让在场之人惊愕,也令我钦佩。
来来往往,我们与陈先生逐渐熟络。他每次回乡找我,都提及当地文学刊物出版情况,主动出资解决出版经费问题。我们共同筹划出版了两本当地作家作品集,其中一本由他个人出资。一位退休老人如此关心家乡文学事业,着实令人感动。
再说我的朋友文先生。这些年,我潜心创作《李铁夫传》。文先生得知我寻找资料困难,便帮助我奔走搜寻。我从他寄来的大量资料中,发现许多关于李铁夫这位铁骨铮铮的著名油画家的经历和故事,还收获一条重要线索:原来李铁夫也是抗日期间“香港文化人士大营救”中的一员。于是,我又创作了《李铁夫在香港的故事》,并亲自录制视频在自媒体播放,深受读者的欢迎。那一个个故事,像是一颗颗璀璨的明珠,串联起一段段珍贵的历史。
张启雄
中国作协会员,江门市作协主席。第十届广东省鲁迅文学奖获得者,代表作有长篇小说《我的校园我的梦》《爬过沼泽》《不期而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