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荷兰代尔夫特城中老教堂内写着“Johannes Vermeer,1632-1675”的石砖。\作者供图
年初,朝夕相处了七年的狗儿子Santa因急病骤然离世,原本活蹦乱跳的牠突然和我阴阳两隔,切身感受到了何谓悲痛欲绝。和牠形影不离的这些年,让我格外关注生活中人与狗之间的关系。在欧美,有严苛的动物保护法、有专门的领养机构、养狗体系健全到想带一只狗回家把你家底儿查一遍。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堂而皇之地下榻五星级酒店且“进驻”米芝莲餐厅。此次尼德兰艺术深度游,从阿姆斯特丹一路南下途经多个城市,人与狗的和谐场景随处可见。逛ZARA能偶遇伯恩山,在自行车筐里塞着小腊肠,街边横躺竖卧随便撸的成对阿富汗猎犬……看着狗子们昂首挺胸、“狗仗人势”地在室内外跟着主人大摇大摆地遛着,在思念逝去的狗儿之余不由得颇多感慨:在欧美,滋润的“狗生巅峰”是日常生活中很具象的存在。
抵达维米尔的故乡代尔夫特是个周日。绝大多数游客对于此地的了解,如今更多是源于十七世纪中叶所诞生的代尔夫特蓝瓷。荷兰小镇周末都有市集的传统,逛了一路好不热闹,更是偶遇了太多各个品种的快乐狗子们。要知道,如今这座小镇已无一幅维米尔真迹,因此前往城中老教堂(Oude Kerk)拜谒这位十七世纪荷兰黄金时代的绘画巨匠是此行重中之重。维米尔毕生从未离开过这座风景如画的小镇,在留下了十一个孩子和“一屁股债”之后,年仅四十三岁的大师潦倒而逝。不过,尽管债台高筑,能在城中主教堂长眠的事实说明维米尔生前在家乡应仍受人景仰。
虽然始建于中世纪并经过数次扩建及翻修,但老教堂的内部风格仍属典型的新教教堂,装饰得简约古朴,室内更是静穆安宁。教堂左右的长廊中安息着数个世纪以来对代尔夫特城有过重要贡献的名门望族,而我的目标很明确:“寻找维米尔”。结果,几乎在位于教堂正中央的位置,地上的一块石砖赫然写着“Johannes Vermeer,1632-1675”,左右两侧有两个台子,一侧是关于其家族墓的成员介绍,另一侧则是其代表作的图像。他的纪念碑下方有一个色彩斑斓的小花环,如此醒目的标示让所有来教堂的游客很难错过。围着维米尔的安息之地一顿拍,原本空旷的教堂内也陆陆续续有人来参观。突觉身后气息异样,扭头一看不由得乐了:一对夫妇带着子女站在我身后,手里抱着两只胖乎乎的柯基。我脑海中首先闪过的是,教堂怎么会允许牠俩进来的?后来看夫妇二人全程抱着两只“肥基”不撒手,想必是只能抱进来吧。开心地逗了半天狗,牠俩全程在夫妇二人怀里一声不吭,莫非圣洁的教堂氛围连闹腾的狗娃都能感化?说实话,哪怕我在行前有着千万种期待或假设,都没有一个是和两柯基一同拜谒大师的。这奇妙的体验,成为了我此次代尔夫特行最难忘的回忆。
从老教堂出来就到了午饭时间,周日正当晌午很多餐厅都人满为患,恰好在教堂外和对岸路口处的意大利餐刚开门,我们一行人就坐在了室外,在凉爽的尼德兰夏日看着小巷中人来人往,甚是悠閒惬意。正吃着,一位男士将自行车停在了我身后,车框里装着一只呆萌的小腊肠。我连连夸他家狗娃好看,问他能摸摸不?这哥们儿倒也直爽,直接把狗从车框里拎出来塞在了我怀里,留下了喜出望外的我和一脸懵态的狗子。撸了一阵,狗娃试图挣脱着想找爹,我就把牠还给了主人,之后才发现身后还站着牠家女主人看着我乐。我们相视一笑,道谢之后他们带着狗消失在了人流中。这份“路人甲”的善意,也许只有当过铲屎官的才心领神会吧。
之后翻看老教堂的官网,才得知维米尔之所以能在此安葬是得益于他那身世显赫的岳母大人玛丽亚.辛丝(Maria Thins),直至二○○七年以前,安息在岳母家族墓园内默默无闻数个世纪的维米尔只存在于一块不起眼的小石牌上。虽然他仍长眠于此,但如今位于教堂正中央的纪念碑显然更符合他在西方美术史上的地位。但他肯定永远不会想到,几个世纪后前来缅怀他的,除了不远千里到此的我,还有两只偶遇的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