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澳门图书馆周”设有多项书香活动。
今年四月二十三日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设定的第三十个世界读书日。
世界读书日的设立初衷是希望散居各地的人,无论年老还是年轻,无论贫穷还是富裕,无论患病还是健康,都能享受阅读的乐趣,都能尊重和感谢为人类文明作出过巨大贡献的文学、文化、科学、思想大师们,都能保护知识产权。
我非常喜爱这段读书日的宣言,体现了对知识的尊重、对全人类的包容,温柔而有力,掷地有声。
朋友说,这段话像极了结婚誓言。
我却说,书比人忠诚吧?它没有背叛这回事。只要我们眼里有它,它就能让我们享受阅读的乐趣。
这篇文章,理应写在读书日之前。不过,我很快就为自己的拖延症找到了理由:忙啊,因为此前我参加了不止一个与读书有关的活动。其中有两场有意思的讲座。
一场是九十一岁高龄、有“人民艺术家”美誉的文学家王蒙莅临澳门开讲。王蒙一人带动全场,讲足一小时不喝水,不用ppt讲稿提示,思路清晰,语言流畅无磕绊、无冷场,身体力行地诠释了这场讲座的主题──文学和语言的魅力。王蒙说,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的艺术是思维的艺术,而语言也是观念、情感和认知,能够直抵人心。他以《三国演义》曹操在华容道上遇关羽的情节进入讲座。曹操问关羽“将军别来无恙”,短短一句,让两人的过往和现在的相遇交叠。关羽忆及当年曹操上马金、下马银的礼遇,最终作出放过曹操的选择。如果把“别来无恙”换成英语“Are you OK”,则味道全失。
别来无恙,此中有情。曹操一开口就赢了。语言的魅力,开场即从王蒙的讲台扑面而来。
慕名来听讲座的人很多,包括我。九十一岁的王蒙,本是一部传奇,一切于他来说,都能举重若轻。自知学不来王蒙深厚的学养和文字功力,我的好奇在于,是什么能让一个人的生命长久又有质量?从王蒙身上,我看到两样东西,或许是自己还得以调整人生步伐:一是自嘲,用以化解窘境和尴尬;二是永远的学习(新事物、新知识)。
王蒙说,一次一个特别年轻的电视台女记者问他年龄与写作的问题,他不能直接回答:“我不老,我还能写”,故以“明年我将衰老”作答,既直面衰老的自然规律,又显露出四两拨千斤的智慧。
明年复明年,明年未来,此刻我还未老。
王蒙在新疆生活过十六年,能用新疆话和当地人无障碍交流。再就是到世界各地,王蒙曾用英文、德文、波斯文、俄文演讲,做出学习榜样的示范。之于实用主义者而言,学什么总是和有没有用挂钩,而王蒙则说:“先学习,后用。”
王蒙在讲座上以李商隐诗句“昨夜星辰昨夜风”对应披头四歌曲《Yesterday》,并以《夜雨寄北》四句诗阐释文学作品如何展现时间的多重性。
如果说,文学是时间的艺术。那么科幻文学指向的是未来吗?另一场《悦读科幻之美》科幻文学讲堂,由内地青年科幻作家李易谦、柠檬羽嫣以“未来有多远”为题共同主讲,也许给出了答案。在科技神速进步的时代,关于未来的定义会随之改变吗?未来有多远,既是对创作者提问,也是对时代发问。
八○后的李易谦本职是记者,九○后的柠檬羽嫣是医学博士、神经科医生,两人虽业余写作,却出手即不凡。李易谦的《维度》获今年举办的第三届科幻星球大赛科幻单元长篇小说冠军;柠檬羽嫣的医学题材《治癒者》被改编为内地热播电视剧《治癒系恋人》。
李易谦回应主题,说如果科幻只看未来,那么那些已经在我们生活中成为现实的科幻作品,是不是就失去意义不用再看了?显然不是!柠檬羽嫣回顾自己从医和写作的历程,是这些小问题从中学时期就开始困扰她:人是什么?思维是什么?记忆是什么?是否可以进行记忆移植?又是否可以实现思维永生?
人工智能是新一轮的技术革命,挟裹时代洪流而来,没有人能绕开它。或许每一个写作人都有过这样的自问,“我会不会被AI取代?”李易谦和柠檬羽嫣对此的看法是,AI技术固然强大,但人类在科幻创作中的独特价值、人类的情感认知、共情能力,在创作和阅读中探索自我的过程,以及像旅途一样的写作,是从有趣的故事展开,世界观也会随之自然展开,这些都是AI不可取代的。
一位学生听过讲座后说,我懂了,未来即当下。
李易谦后来在澳门文学界的小型聚会上,说了一句霸气的话:“以AI现在的文笔,你连和它拼一拼的勇气都没有,还写作幹什么?放弃吧,不要写了!”
此外,澳门这段日子还有每年一度的春季书展。闭幕前一刻,我去了书展,负责书展的好友正好在场。眼前客流稀疏,好友却说这是客流最多的一天。至于书展销情,只得一成五,创下历年新低。她接着对我说,澳门打造阅读之城,办书展却门庭冷落。你不觉得很黑色幽默吗?
一次书展的客流,不能说明澳门是否当得阅读之城的美誉。不过,我们今天所说的“阅读”,该如何定义,以及阅读推广的重点是什么,却值得再探讨。
随着时代的发展,电子书和有声书等也被纳入阅读推广范围,和纸质书共同构筑今天多元阅读的天空。阅读推广更需要强调经典阅读和深度阅读,这是抵御碎片化的信息侵蚀我们思考能力的最后一道防线。
读书日过去了,你是否依然在阅读?毕竟,读书不是一天、一月、一年,而是一辈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