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做过一道心理测试题,问你会选择大海、沙漠、森林、草原中的哪个场景一个人生活时,我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的是“草原”。虽早已不记得答案中的隐喻,但这个选择,却像一粒种子,深深埋进我心底,直白地宣告着草原就是我心中一直想追寻的“诗与远方”。
当我真正踏上梦寐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双脚陷入柔软的草甸时,那种震撼几乎让我屏住了呼吸。眼前的坦荡与辽阔,将我从城市的桎梏中彻底解放。我贪婪地经历着所有文学作品中描述的场景:成群结队的牛马羊悠閒地啃食着青草,仿佛在书写草原的生命韵律;热气腾腾的奶茶捧在手心,醇厚的奶香混着淡淡的咸味,暖到心窝里;随风飘香的手把肉,一口咬下去,鲜嫩的肉汁在舌尖迸发;高亢嘹亮的长调牧歌,从蒙古姑娘的喉间倾泻而出,穿透云霄;住进炊烟袅袅的蒙古包,夜晚枕着星光入眠。最难忘的是同飒爽英姿的套马汉子和热情开朗的蒙古姑娘一起围着篝火唱歌跳舞,脚下的蒙古獒欢快地奔跑穿梭,带起阵阵草香。此时,蓝天白云碧草仿佛融为一体,我的心灵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涤蕩。那一刻,我彻底抛开了所有束缚,如同草原上的马儿一样信马由繮,漫无目的地在草原上驰骋,因为我知道,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最美的风景。
“草原的尽头是大海”,当一片漫无边际的湖突然出现在眼前,给人一种“高峡出平湖”的奇妙既视感,我亲眼见到那片被称为“大海一样的”湖泊时,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一面是陡峭的悬崖石壁,仿佛守护着这片水域的勇士;一面是柔软细腻的沙滩,像温柔的怀抱。湖水拍打着岸边的粉红色玛瑙石,时而轻柔,如慈母的手掌带着浓浓的爱意轻轻抚摸;时而汹涌,又如英勇的战士冲锋陷阵,激起惊涛骇浪,甚至裹挟着硕大的鱼儿甩给岸边渺小的人类。这里就是传说中成吉思汗秣马厉兵的拴马桩,也是永乐帝朱棣“五入漠北”时,指点江山的“玄冥池”。如今,历史的硝烟早已散尽,唯有呼伦湖依然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大草原。我站在湖边,听着浪涛声,仿佛能听见历史的低语,那些金戈铁马的岁月,都化作了眼前这一汪宁静的湖水。
沿着克鲁伦河岸边继续前行,我被草原上“九转十八弯”的河流深深吸引。这些河流在草原上蜿蜒流淌,如同大地的血脉,滋养着水草丰美的草原。地质学上,这被称为蛇曲地貌。
刚听到“阿敦础鲁”这个名字的时候,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有一种跨越空间的穿梭感。因为在横跨四千公里外也有一个“阿敦乔鲁”,两个地方发音相似、地貌相似,且同为“马群一样的石头”的意思,一个在中国地图的鸡冠子上,一个在鸡尾巴上,真的是首尾呼应。当我真正来到这里,瞬间被震撼得说不出话。眼前密密麻麻的石蛋、石柱从草原上凸出,彼此相嵌,形态各异,有的像“万马奔腾”,气势磅礴;有的像“群马嘶鸣”,栩栩如生;还有的像“神龟望天”,憨态可掬。有的石头上不仅有简单线条的岩画,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字,应该是契丹大小字。这种发育于高纬度草原地区的古湖蚀花岗岩“石蛋”特殊地貌在内蒙古区域构造演化中还是比较罕见的,而我竟如此幸运地亲眼见到。
在这些奇特的岩石中,有被当地牧民称之为“阿贵”的洞穴,是因冰蚀作用形成的。最大的洞穴有三个入口,其中两个洞口狭窄难以攀爬,仅南向入口可通行。我小心翼翼地钻进洞内,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洞内空间宽敞,夏季非常凉爽。传说这是力大无穷的蒙古族搏克英雄依稀根布赫为母亲搭建的避暑洞穴,并挖出了可饮用的泉眼。当我走到泉水边,两棵神奇的榆树瞬间抓住了我的目光。这两棵树的大小形状差不多,一棵枝繁叶茂,翠绿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生机勃勃;另一棵树皮干裂,枝干光秃,却依然顽强地挺立着。一生一死,遥遥相望又生死相依,就像诗歌中描述的那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草原下面是坚硬的黑钙土,树木很难扎根,想必在漫长的时光里,它们同担了“寒潮风雷霹雳”,也共享了“雾霭流岚虹霓”。我静静地站在树下,仿佛能感受到它们之间超越生死的羁绊。这一刻,我忽然明白,草原的魅力不仅仅在于它的壮美景色,更在于它承载的每一个故事,每一份情感,以及那些在岁月中默默坚守的生命奇迹。离开草原时,我的心中满是不捨,但我知道,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包括那对生死相依的树,都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在未来的日子里,每当我想起,心中便会涌起无限温暖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