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的起步都是艰难的,如同法国印象派画家,当初曾被人骂为“疯子”,最终却蜕变成了耀眼的艺术巨匠。
早前维多利亚国家美术馆举办了“法国印象派”艺术展览,展示了莫奈、雷诺阿、德加、莫里索和毕沙罗等人们耳熟能详的印象派画家的杰作,媒体形容这是一次难得的近距离感受大师不凡之处的良机。但在近一个半世纪之前的一八七四年,同样是这些人和这些作品,在巴黎艺术展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待遇,当时媒体的大标题是:“我恶心死了!”法国评论家阿尔伯特.沃尔夫写道:“有五、六个被野心所迷惑的疯子,来展示他们可怕的作品,其中还有一个是女人(莫里索)。”他又轻蔑地说,那些欣赏他们作品的人乐于嘲笑这些事情,但他作为有责任心的人,对艺术被如此糟蹋感到心痛。
对于莫奈这群刚刚崭露头角的艺术家来说,沃尔夫的指责实在不轻,因为这不仅是对他们才华的否定,也激起了公众对他们的负面看法。一八七四年至一八八六年间,印象派画展共举办了八次,当时报纸记录了公众对此类艺术的惊讶、喝倒彩甚至辱骂,人们普遍怀疑这些“邋遢的叛逆者”根本不想好好画画,或者根本就画不出来。所以当首展结束后,便有一位评论家声称莫奈是“向美(beautiful)宣战”,而莫里索的导师也写信给她母亲,对她的新画派下了狠话:“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脑子不正常。”
事实上,印象派得名的本身就带有贬义,源头是莫奈所画的一幅油画《日出.印象》,因刻意模糊不清的构图,受到了美术评论家路易.勒鲁瓦的嘲讽,认为画作怪诞和不堪入目,只是一幅未完成的初稿,甚至毛坯的糊墙纸都要比这幅海景更完整。他在评论中借用了“印象”一词,挖苦莫奈只不过是“印象主义”。但他无意中却说出了印象派的精神内核——及时留下一瞬间的印象,该艺术流派的画家们已脱离了传统绘画格局的束缚,开始注重于把自然生动的感官放在第一位,尤其认真观察在不同光线下自然景色中色彩的冷暖变化。与此同时,他们打破了当时主流认可的绘画三大主题:圣经、神话或历史,而是专门捕捉野餐、洗衣和音乐课等日常场景来作画,这些在今天看来稀松平常,在当时却要冒着勇气,更需要莫奈这批艺术家群体的共同努力。
法国印象派的画作始于一个距离巴黎约五十公里的小镇:巴比松。许多艺术家蜂拥而至,因为它靠近枫丹白露森林,风景如画,而且交通便利,紧邻火车线。巴比松画派启发了三十年后许多印象派画家,对此有很多佐证。比如德拉佩尼亚,他曾跟随西奥多.卢梭,在森林里观看他作画。还有迪亚兹,在森林里偶遇正在创作的年轻的雷诺阿,并给了他改变职业生涯的建议,让他淡化色彩。迪亚兹对雷诺阿的支持,甚至表现在当雷诺阿入不敷出时,肯慷慨出钱买画。当然也有印象派的仰慕者,例如梵高,他当时也在法国作画,后来成为后印象派大师。正如有学者形容,艺术之间的关联,就像你剥洋葱,会发现下面所有这些连接点和相互支持点,一层连着一层。
看看印象派的画家们吧,愤世嫉俗的塞尚,好辩的德加,社交名人莫奈和雷诺阿,还有在男画家堆中罕见的女性莫里索,以及大家之间欢快的纽带毕沙罗,他被亲切地称为“爸爸”等等。这些人彼此之间的关系十分精彩,他们互相画对方的妻子、兄弟、孩子、仆人,甚至暗恋对象,然而他们并非总是相处融洽——毕竟,他们是艺术家。
近一个半世纪之后,我们才知道,正是这些被称为“疯子”的印象派画家,透过描绘更轻盈、更明亮、更短暂的场景来打破传统,反抗曾被奉为圭臬的“老大师们”,而他们曾经令人不屑的作品,如今遍布日历、咖啡杯和手机壳。当我们欣赏莫奈笔下威尼斯景色中那种充满活力的粉彩,以及雷诺阿那幅一眼就能认出的《布吉瓦尔之舞》时,应该感到庆幸,至少身边没有那些当年巴黎艺术展上充满怒气的观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