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轼论浊酒,“数亩荒园留我住,半瓶浊酒待君温。”倒让我在苦苦吟诵中,感觉有丝丝苦涩的杂味。
“生、死、穷、达,不易其操。”可谓苏东坡一生的写照。他一生经历了大起大落,大荣大辱,大悲大喜,大穷大达。还有谁能像他一样?一生共有三十次委任,官做太守;又像君子翻书,小人变脸一样,十七次失宠或遭贬被流放,还蹲过一百三十天大狱,其罪名大至“欺君之罪”;又被贬到黄州,自号为“东坡居士”自食其力,幹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活。
苏轼一生“不易其操”,我认为还有半句:不易其好。终身嗜酒,不改其好。苏轼酒量不大,动辄微醉、醉矣、大醉,每有醉多逢老友新朋,多有大事好事,或逢灾事恶事,酒必到,逢酒多饮,酒醉必有大作,必畅快淋漓。且看其《前赤壁赋》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先是“举酒属客”喝得兴起,借酒抒情,又是浩浩乎,又是飘飘乎,酒醉之处,“羽化而登仙”。继而进入酒醉的第二阶段,“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乐甚乐乎,由微醉进入大醉之阶,抒发其醉,扣舷而歌,又敲又打,又诵又歌,又谈古论今,又抒情咏志。苏轼醉之三阶段,客喜而笑,高兴极致,欢畅极欢,是“洗盏更酌”不醉不归。醉境为仙,最后“相与枕借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苏东坡之饮通宵达旦;之醉,醉到黎明。苏轼喝的是不是“一壶浊酒”?东坡之豪情,酒后醉后足见,“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豪情直达九天,苏轼的豪情不同于李白,“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陆游陆放翁有道:东坡之豪性,非他人之豪性。“试取东坡诸词歌之,曲终,觉天风海雨逼人。”
什么环境造就什么人,在黄州那些艰苦岁月中,让世人方知苏轼乃厨之高手,他发明的东坡肉,传至今日,仍是脍炙人口的一道名菜。苏轼还发明了一种青菜羹,其名叫东坡羹,其实这道羹是为他自做的酒而生,东坡肉为下酒,东坡羹为醒酒,重要的是东坡还自己造酒,每有客来,苏轼除亲自下厨而为,还要去取自己酿制的酒,可惜的是东坡酒却未能传下来,我以为是东坡自酿,一种地道的土酒,并未有“绝技”,很多人家都会,故东坡酒被逐渐取代。二是这种酒就是浊酒,直到现在,黄州一带仍有自家酿制的一种土酒,因其发浑发稠,也称浊酒。因此,苏轼不但喝过浊酒,而且常喝,客来必喝,且会自酿自制。
酒到北宋时得到极大的解放和飞跃。《清明上河图》上清清楚楚地画着大小几十处酒楼、酒舍、酒栈、酒坊。北宋商业极其发达,民间酒店、家庭酒坊,遍及城乡。製酒技术得到充分普及、推广。酿酒的原料大都是糜子、黍子、谷子、稻子、豆子,经过简单的蒸熟发酵,糖化培菌,产生出醇、醛、酸等物质,配上麦曲就能出酒,这种酒就是浊酒。有的浊酒其浊至甚,犹如冲淡的米汤。
北宋时期,民间私造私酿的土酒遍布城乡,成为当时乡间活跃的乡村经济的元素。一碗、一壶直至一桶浊酒喜相逢是常有的事。自北宋以后,筛酒逐渐减少。酒的酿造方法发生了质的变化,包括酒曲的制作,酿酒的原料、酿酒的技术都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陆游是南宋人,且因家境心境之故,是位自酿土酒的高手,陆放翁是真正喝过浊酒的大家,而且喜好浊酒这一口,喝浊酒醉了才过瘾,心情才舒畅。才有“一杯浊酒即醺然,自笑閒愁七十年”,才有“但有老盆倾浊酒”,才有“浊酒未倾心已醉”。陆放翁喝浊酒是另一番境界,陶陶然,飘飘然;怡怡然,醉醉然,浊酒也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