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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谈(广东篇)/人间有知音\侯 军

2025-07-23 05:02:00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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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金耀基书法作品《赏牡丹》(唐.刘禹锡)。\资料图片

  书缘,是个可做多种解释的字眼:可以是书籍之缘;也可以是书法之缘;还可以是书信之缘。而在我与金耀基先生之间,这三种解法都能成立。换句话说,我们之间的“书缘”,是书籍、书法、书信三者兼备的,可见其缘分之深、之广了。

  关于书籍之缘,我已有一篇散文《儒者》讲得很全面了;关于书法之缘,也有一篇论文《金耀基书法艺术散论》品述甚详。唯独书信之缘,尚缺一篇文字略加述及。那日,閒翻邺架,再次翻读金耀基先生题赠的《人间有知音──金耀基师友书信集》,登时怦然心动──与金先生的书信之缘,不就珍藏在这本精美的书信集中吗?

  得到这册签名本是在二○一八年底。当时,金耀基先生在北京荣宝斋美术馆举办书法大展,同时还推出一个师友信札展,占据了展厅中的好几排展柜。对金先生的书法作品,我算是比较熟悉的,几年前在香港集古斋举办他的八十书法首展时,我曾专程赴港观展,大部分展品都已认真读过。而这些手札墨迹却是首次见到。我那天来展场很早,先是贪婪地“鲸吸”了一遍,还用手机拍了一些珍贵的名家手迹,如出版家王云五、国学家钱穆、史学家许倬云、美学家朱光潜、社会学家费孝通,等等。可惜展柜玻璃多有反光,拍摄效果并不好。这让我心生遗憾,同时也心生一种奢望,要是能有一本集子,把这些珍贵的、平常很少见到的私人信札集纳于一书,那该多好啊!

  当会场的大门打开,我随着人潮鱼贯而入,并在第二排找到标有自己名字的座位,赫然发现座位上早摆好一个纸袋,打开一看,正是我十分钟前还在“奢望”的一本精美的厚书《人间有知音──金耀基师友书信集》。我迫不及待地翻阅着,欣赏着,其甘如饴,快何如之?可是刚翻了十几页,展览开幕式就开始了。

  开幕式非常紧凑,很快就结束了。大家移步展厅参观展览,金先生在人群中看见了我,非常高兴地打招呼。

  我并没有随着人潮去观赏展线上的展品,而是再次来到那些展柜跟前,与手里的厚书对比着,从头赏读那些充满书卷气的信札。一封封看下来,仿佛与这些久仰大名而无缘一见的前辈们隔窗晤面,聆听雅教。品读信札与观赏书法迥然不同,信札须细读慢品,不光欣赏笔墨技法,更要领悟书札内容。沉下心来读信,时间会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展厅里已然清静了许多。

  这时,我估摸金先生也许已略有余暇,便来到荣宝斋的贵宾厅。只见金先生正跟几位学者模样的先生交谈,我不便上前打扰,只是站在远端等候,直到他送走客人,我才走上前去。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请金先生在这本厚书的扉页上签名。他笑道,今天来的客人太多了,我都招呼不过来了,真是慢待你了。金先生翻开扉页,忽然问道:“怎么你夫人李瑾没来呀?”我说她来了,只是觉得不好打扰,没进来,现在贵宾厅门外等着呢。金先生连忙说,快,快请她进来,你们不要太客气呀,李瑾可是我的合作者呢──你没看到展品中就有她给我拓的东西……

  我连忙去到门口,把李瑾喊了进来。金先生笑道,这样才对嘛!你们看,我把你们两个人的名字都签上了!

  我们拿过书来一看,果然如此。我说,您这本书印得太精美了,内容更是无比珍贵。这些信札都是您的私人藏品啊,您不编进书里,我们根本无缘得见呀!金先生说,是啊,实在说,这些信札保存几十年,真不容易。而且,我编好之后才发现,书中的大半老友,都已不在人间了──这就更加珍贵了。说到这里,他忽然问我,这里还收了你的两封信呢,你没看到吗?

  我闻言大吃一惊:“真的?怎么可能?我还没看到呢,我哪有资格……”简直是语无伦次了。

  金先生说:“因为你是年龄最小的,所以排在最后一位。喏,这不是吗?”他一下子就翻到了我的信札,“你看,我在文章中写得很清楚:侯军者,非‘金体书’知音,其谁乎?”

  听到金先生这么说,我非常感动。不由得记起他此前在写给我的一封信中,也谈到我写“金体书”的文章,两相映照,可见金先生对我的“金体书”评论是高度认可的。

  返家之后,我才得以仔细翻看这本厚书,原来金先生所编入书中的两封信札,皆是我以毛笔恭敬寄呈的重要信件。一封写于二○○八年六月二十七日,主要内容是受深圳市读书月组委会的重托,邀请金先生来“读书论坛”举办演讲,这件事很快就变成了现实,他慨然应允,来到深圳做了一次题为《大学在现代社会的功能》的演讲,大受欢迎。我还有幸做了那次演讲会的主持人。

  另一封信写于二○一七年三月十七日,是我来港恭祝金先生八十书展之后所写。金公在《人间有知音》的简介文章中,专门写到了这封信的原委──

  二○一七年三月香港集古斋为我举办了“金耀基八十书法展”,侯军欣然与会。他观看了我百幅书作,热烈地向我祝贺,又欣欣然回到深圳。不久,我收到他三月十七日的信,知道他已在深圳特区报的《人文天地周刊》发表了《“金体书”先睹记》。未几,又收到他《自成一格始逼真》的长文。这篇极有学理性之文,说出了我的书法之所以为“金体书”的理由。读毕,不由欢然曰:“侯军者,非‘金体书’知音,其谁乎?”

  真没想到,彼时写下的两封信札,竟让我有幸获得在百多位文化大家群体中“忝居末座”的光荣──这是金耀基先生慧眼识才、真心爱才,不遗余力扶掖晚辈的师道高格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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