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年,英国摇滚乐手、滚石乐团创始成员之一米克.杰格出现在伦敦的Blitz俱乐部,这里是新青年崇拜的发源地,但接下来的遭遇让他始料未及。
在他到来之前,英国媒体刚刚报道了一家位于考文特花园的破旧酒吧,那里每天接待大批艺术生、朋克和摇滚迷,他们化着浓妆,打扮成维多利亚时代的人、荷里活吸血鬼、海盗等等,热闹非凡。这激起了杰格的极大兴趣,他向俱乐部提出想与对方签约演出。但俱乐部的主持人、青年歌手史蒂夫.斯特兰奇拒绝了他,理由是这里只接纳“有创意的先锋”,这位滚石乐团的主唱不符合标准。杰格感到十分疑惑,斯特兰奇作为一个刚搬到伦敦的小镇青年,是如何成为酷与不酷仲裁者的。
他的不解自有道理,Blitz俱乐部作为大卫.鲍伊、乔治男孩等音乐名人经常光顾的地方,滚石乐团完全有资格成为其中的一员。果不其然,四年后当乔治男孩出现在《滚石》杂志的封面上时,滚石乐团对美欧的影响已与披头四乐队相提并论了。很快,受到Blitz俱乐部那些流行摇滚、先锋电子乐和条顿迪斯科等风格影响的音乐,迅速占领了英国和美国的排行榜。在此风潮之下,Blitz俱乐部成为上世纪八十年代新浪漫主义运动(New Romanticism)的重要中心,帮助塑造了英国的时尚、音乐和更广泛的流行文化。
事实上,始于英国的新浪漫主义运动,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及八十年代初达到高峰,围绕华丽和偏执的时尚以及新浪潮音乐,从伦敦迅速蔓延到英国其他大城市。在音乐领域,包括杜兰.杜兰、施潘道芭蕾舞、超声波以及亚当和蚂蚁等各种乐队争奇斗艳,不仅打造了新浪漫主义艺术家的标志,也成为众所周知的时代缩影。
当然,新浪漫主义也招来嘲笑,比如外界质疑他们将流行音乐聚焦在更加琐碎的事情上,以及风格有些剑走偏锋,就像有意被培养成下一个乔治男孩的Blitz俱乐部男明星罗宾逊,不仅以连身裙、狐狸皮、钻石、五英寸高跟鞋等女装示人,甚至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玛丽莲”来博人眼球。此外新浪漫主义者过度追求形象上的“突破”,例如乔治男孩,塑造了看似“畏惧”的外观,配以拉斯塔帽子和浓艳的妆容;另一位“朋克之母”的女魔头设计师薇薇安.韦斯特伍德,开创了历史和现代相结合的“内衣外穿”等趋势,这些做法都超出了大众接受范畴。
尽管如此,伴随新浪漫主义之风盛行,也不可避免地吹到艺术、文学、戏剧和电影甚至建筑等广泛的领域。在绘画艺术方面,新浪漫主义作为先行者,从上世纪三十年代到五十年代便已渗透到英国创意生活的关键领域。它独特的主题和情绪很容易辨认:银色新月照亮的夜间风景和城市景观,被灌木丛覆盖的破败小屋,以及躲在阴暗林地和被炸毁的街道中的焦虑人物等。这些图像中弥漫着一种怀旧、不祥和幽闭恐惧症的感觉,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二次大战和夜间停电使英国陷入多年黑暗所产生的焦虑来解释。
此后随着抽象表现主义、普普艺术和“新一代”画家的崛起,城市的荒废、田园牧歌和夜间的阴郁似乎越来越过时,在很多人眼中,新浪漫主义的怀旧情绪过了保质期。一旦遮光窗帘被拉开,阴暗色调便被打破,英国新浪漫主义画家纷纷开始寻找新题材,其色调变得越来越明亮。比如,格雷厄姆.萨瑟兰前往明媚的法国南部;克拉克.斯顿和艾尔顿被希腊的阳光、大海和神话所吸引;约翰.明顿创作了一些非凡的书籍插图,描绘了多彩的科西嘉岛悬崖面、街道和仙人掌,而基思.沃恩则将注意力从深褐色的风景,转向沐浴在阳光下的沐浴者。
如今,新浪漫主义留下的更多是时代记忆,人们也许只能在乡村主义者的梦幻画作中、在基特.博伊德的诙谐致敬中、在诺曼.阿克罗伊德的凹版画阴影下,以及在马克.赫尔德的月光猫头鹰版画里才能找到对新浪漫主义的呼应。
值得一提的是,伦敦设计博物馆从今年至明年,将用两年时间举办以Blitz俱乐部为代表的新浪漫主义展览,带领观众重新领略上世纪八十年代色彩鲜明的个人主义。正如英国作家迪伦.琼斯在《甜蜜的梦》一书中所说,新浪漫主义色彩缤纷又花哨的世界最终褪成了灰色,可至少有一段时间,他们实现了最甜蜜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