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多年前,抗战爆发后,香港即成为海外援助内地抗战的“枢纽”。爱国志士“集合国内外力量,援助中国抗战”,香港各界捐款、捐物、捐药……以不同方式汇聚成支援内地抗战的洪流。一九四一年十二月至一九四五年八月,香港曾被日军占领三年零八个月。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香港同胞与全国人民一样付出巨大牺牲,同时东江纵队港九独立大队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奋起反抗,抵御外来侵略。
香港的抗战历史遗迹数量众多。据香港古物古蹟办统计,与香港战役、港九大队有关的遗迹共有六十七处。当年在香港工作时,曾去祭拜过其中几处。穿梭在香港的山野村落与城市街巷,那些散落的抗战遗迹,以沉默而有力的方式,诉说着这座城市在民族危亡时刻的担当。
乌蛟腾:血火淬炼的丰碑
从港岛去乌蛟腾要经过一段漫长的旅程,地铁转几次再转巴士,出了大埔墟巴士总站会经过一些风景优美的乡村路段,新界地区宁静的田园风光,与港岛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对比。乌蛟腾地处新界东北部的郊野,是一个客家村落。这里与船湾郊野公园为邻,群山环抱,古道纵横,河溪交错。田野里,村屋的灰瓦若隐若现,村口有一棵逾百岁的细叶榕。这个被翠绿山林环绕的村庄宁静如世外隐境庐。然而,在抗日战争的烽火岁月里,这里却有着波澜壮阔的抗战故事,成为香港抗战历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香港沦陷。乌蛟腾村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村民强烈的爱国热情,成为东江纵队港九独立大队的重要抗日基地,全村五百多人中超过九成参与了抗日群众组织。村民们以粮食、住所和情报为武器,与游击队共筑防线。那棵大榕树不仅是村落的地标,更是香港抗战史的沉默见证者——东江纵队的交通员曾将密信裹入油纸,借榕树枝桠遮蔽传递情报。村东南的石水涧村因位置隐蔽、海运便利,总队将当时中共广东党组织和游击队与延安中共中央联络的唯一一部电台设在此处。后因敌情变化,总队将电台撤离。不久,日军前来搜捕。找不到电台和总队去向的日军残忍杀害当地村民,并将石水涧村付之一炬。
一九四二年九月二十五日(农历八月十六),日军包围乌蛟腾村,以屠村威逼村民交出游击队员与自卫武器。村长李世藩等挺身而出,面对酷刑始终未吐一字。这场劫难中,包括李世藩在内,乌蛟腾村多名村民牺牲。天上一轮明月,地上遍野热血。
抗战胜利后,一九五一年十月,乌蛟腾村的村民们自发为烈士筹建了一座纪念碑。每年的农历八月十六,都自发祭拜英烈。年年明月,岁岁追思,从未中断。一九八四年底,乌蛟腾海外联谊会成立乌蛟腾烈士纪念碑修葺筹备委员会,在海外侨胞中发起筹款。一九八五年十月,纪念碑揭幕,原东江纵队司令员曾生亲笔题写碑名。最初的纪念碑建在乌蛟腾一处山坡下,二○○九年十二月,特区政府出资将纪念碑迁于现址重建,即如今的“乌蛟腾烈士纪念园”。高耸的纪念碑上,“抗日英烈纪念碑”与碑座“浩然正气”题字仍保留曾生司令员手书,纪念园入口牌坊的对联为李培源老村长的遗墨“纪昔贤满腔热血,念先烈弥世功劳”。一旁的石碑用黑底金字详细刻录着烈士的名字以及乌蛟腾村的抗日事迹,静静地诉说着那段悲壮而英勇的历史。
二○一五年,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之际,国务院将纪念碑列入第二批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名录。二○二四年九月,特区政府再次重修纪念园,加设了纪念浮雕。前来祭奠的人们早已不限于乌蛟腾的村民。今年抗战胜利八十周年前夕,全港各行各业、各个年龄段的人们一批又一批来此肃立,向烈士献上鲜花,告慰英灵,时空穿越八十几载,传递着家国情怀。
当年在港时,我们曾专程来乌蛟腾谒拜抗战烈士,去红石门、船湾郊野行山时路过,也要来此拜望。驻足于此,耳畔仿佛还能听见当年山林间的枪声,看见村民们在夜色中为游击队引路的身影。行山中,小径密林草丛近人高,扑及两颊,猜想这是不是当年抗日游击队行军趟出来的小路呢?行山后回到村口等小巴,疲累交加的我们躺在村口的大榕树下,晚风拂过林间,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先烈们在诉说着对和平的期盼。我们倚靠着大榕树,像是感受英灵的庇护,格外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