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福尔摩斯可谓家喻户晓,但鲜为人知的是,英国作家柯南.道尔对他创造的这个角色并不满意,他将福尔摩斯侦探文学的成功,归结于自己的“高雅”历史小说乏人问津。
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系列起初并不引人注意,当第一部《血字的研究》完成后,投稿过程很不顺利,他把书稿封在硬纸筒里寄出,但绝大多数出版商不愿意发表,有的甚至没把书稿取出来就退了回去。只有知识分子杂志《康希尔》对小说表达了兴趣,可由于当时“先令惊悚小说”(即以吸引大众为主的廉价小说)过于氾滥,福尔摩斯也被归类其中,结果也未获采用。最终由一家不入流的出版商买下版权,原因是稿费便宜,只需一次性支付二十五英镑,最后以连载形式刊登在《圣诞年刊》上。
让柯南.道尔真正赢得声誉是在一八九一年,他把六部福尔摩斯系列小说投稿给《斯特兰杂志》,大受读者欢迎,加上之前他发表的《四签名》等热门探案故事,该杂志的编辑很快意识到他是“自侦探小说鼻祖爱伦.坡以来最伟大的短篇小说家”。杂志社请来优秀的插画家为小说人物进行包装,于是刻画出后来广为人知的福尔摩斯标志性猎帽和鹰钩鼻形象。用伦敦大学学院专家的话说,当其他维多利亚时代小说中的侦探人物被人遗忘,福尔摩斯却能凭借魅力让一代又一代的读者为之痴迷,不仅跻身于像哈姆雷特、唐吉诃德等这样经典文学人物之列,并且流行程度超越了文学范围。
尽管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系列大获成功,他也借此成为十九世纪末英国最富有的文人之一,但他对福尔摩斯这个角色并不喜欢,甚至还有些厌恶,因为其真正志向是严肃文学的写作,侦探小说在他看来不过是穷困潦倒时的赚钱工具,属于谋生的无奈之举。他曾多次私下抱怨,福尔摩斯没法让他专心去琢磨其他严肃文学的创作。有一次,他在写给母亲的信中更宣称,“我会考虑‘干掉’福尔摩斯,他已经占用了我太多的时间。”柯南.道尔在一八九三年发表的《最后一案》中,果然让福尔摩斯和死敌莫里亚蒂一起葬身于莱辛巴赫瀑布。
事实上,比起侦探小说,柯南.道尔也的确把很多精力投入到了他认为高雅的严肃文学。比如,他一直很喜欢苏格兰作家司各特笔下人物丰富的历史故事,更重要的是没人会说这些作品是廉价惊悚小说。
柯南.道尔曾尝试写过一些历史小说,包括《伟大的布尔战争》《在南非的战争:起源和行为》《英国战争史》等,但都没有像福尔摩斯系列那样引起反响,不仅如此,甚至还受到了出版商的冷嘲热讽。
英国作家马丁.费多在《揭秘福尔摩斯》一书中提到,柯南.道尔在一八八九年发表的《米卡.克拉克》遭受冷遇,尽管在他眼中,这部描写天主教和新教之间斗争的历史小说,是真正的文学作品,是他要倾力去研究史料并好好创作的。可遗憾的是,多家出版商拒绝发表,理由是“把十七世纪的语言写得矫揉造作”(柯南.道尔对古文和方言不太精通)。其中一家出版商不但退回了书稿,还嘲讽道:“小说的主要缺陷是毫无趣味可言”;另一家出版商则认为历史小说没有商业价值。这导致灰心丧气的柯南.道尔,一度考虑要不要把《米卡.克拉克》版权以两英镑出售。因而,在美国出版商以一百六十万美元巨额稿费利诱以及读者热切期盼之下,柯南.道尔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在一九○三年发表的《空屋子》中宣告福尔摩斯复活,其内心的无奈可想而知。据柯南.道尔的家人形容,他在写作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里,都试图与福尔摩斯保持距离,认为这是影响他创作严肃文学的“魔咒”。
有英国文学史专家认为,若单纯从文学角度来看柯南.道尔的历史小说,还是有相当水准的,之所以被读者忽视,只能怪福尔摩斯的故事写得太过引人入胜,以至于让他的历史小说变得暗淡无光。其实,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出版界经常面临的一个困境,即文学在严肃和畅销之间总是难以兼得。比如,已故英国科学家霍金的《时间简史》曾被称为有史以来最乏人阅读的书,有人更设计了“霍金指数”来衡量人们在决定放弃一本书之前,平均会读完多少页。结果《时间简史》平均评分低至百分之六点六,反观美国作家唐娜.塔特的畅销书《金翅雀》,平均评分为百分之九十八点五。将霍金的深刻性与塔特的可读性结合起来,一直是很多出版商的梦想。
无论如何,相信柯南.道尔会讨厌这样一个事实:在他去世九十多年后的今天,他的“高雅”历史小说乏人阅读,而他的“廉价”但受人喜爱的神探故事却永远活在人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