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初,英国登山家汤姆.朗斯塔夫首次登上了喜马拉雅山海拔七千多公尺的特里苏尔峰,他给登山者留下一句忠告,答案可能出乎你的所料。
对于当时朗斯塔夫挑战这座高峰的场面,出身攀岩运动家的英国作家丹.莱特在畅销书《白色阶梯:胜利》中有生动描写,书中引述朗斯塔夫回忆登山过程时称,“攀登中风吹得我胡须上的冰柱嘎嘎作响”,“西喜马拉雅山的整个陡坡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我看到大地在我脚底下旋转。”尽管朗斯塔夫最终成功登顶,但一路上险象环生,随时可能殒命,他因此给登山者留下忠告,不过并非“要有坚强毅力或坚持不懈”之类的鼓励,而是“学会放弃”。在他看来,选择在正确的时刻回头,是登山者最重要的品质,哪怕一生的梦想已触手可及。该书的结尾,正是另一位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里强行登顶珠穆朗玛峰失败并丢掉性命的故事,更印证了朗斯塔夫忠告的意义。
但对于普罗大众而言,登山却并非那么惊心动魄,有时甚至多了一分浪漫。一八○二年,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柯勒律治在湖区进行了一次开创性的旅行,涉足了当地众多名山险峰之后,首次发明了“登山”(mountaineering)一词。他形容,在陡峭的、布满碎石的道路上跋涉时,能充分体验到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尤其成功登顶后,成就感爆棚。有了文人的加持,登山运动在民间不断得到推广和普及。
登山概念在文学世界更是得到蓬勃发展,几乎所有经典的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都热衷于登山运动,包括华兹华斯、拜伦和约翰.济慈等都将自己描述为“登山家”。比如,柯勒律治和华兹华斯探索了整个湖区山峰,患有脚疾的拜伦攀登了苏格兰洛赫纳加山,就连体弱多病的约翰.济慈也沿着西高地之路登上了苏格兰本尼维斯山。有关他们登山的故事,在《登山与英国浪漫主义:攀登的文学文化》一书中有详细描述,其中柯勒律治形容自己对山地探险“非常上瘾”,每次下山时都担心摔倒、滚下山坡,认为那无异于自杀,因此他习惯从最优先的可行路线下山;华兹华斯定期攀登他家附近的赫尔维林山,并在七十岁时终于成功登顶;济慈是唯一登上英国最高峰本尼维斯山山顶的浪漫主义诗人,并即兴写下了一首十四行诗,他比喻相当于“爬了十座没有楼梯的圣保罗教堂”,而他的最大梦想是挑战欧洲的勃朗峰。
他们把个人的登山体验也写入文学作品。例如,华兹华斯在他的长诗《序曲》中,详细地记录了自己自学生时代起的登山经历,其中既有英国湖区的高山及威尔士的斯诺登山,也有欧洲大陆的阿尔卑斯山。就连浪漫主义诗人中唯一一个没有爬过任何山峰的雪莱,也对人类与山峰互动进行了身临其境的描述。他在《勃朗峰:写在夏穆尼谷的诗句》中写道:“在那松林和巉崖上面/穿梭于洞穴之间/虽有日照云影/瞬间却成险境。”
在这些文化名人的带动下,迎来登山文学的繁荣,诞生了《马特洪峰攀登记》《南坳》《未曾涉足的世界》等一批经典作品。当中一些登山者自述格外引人入胜,比如热衷攀登阿尔卑斯山的英国诗人华特.史考特在《盖尔斯坦的安妮》中,写下了登山时“美妙和真实的情感”,成为最著名的攀岩记述之一。英国女作家艾伦.威顿在没有登山向导的情况下,独自登上威尔士斯诺登山并震惊了文坛,她把这段经历写入了日记,鼓励任何人都可以挑战自我,包括女性。而奥地利登山家海因里希.哈勒对他成功登顶艾格峰北壁经历做了精彩描述,尽管不是作家,但其文笔优美、扣人心弦。
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攀岩被正式列为国际竞技体育项目之后,加上新一代登山家们打破了登山的诸多禁忌,才使登山运动消除了曾经的神秘色彩。反映到文学领域,如同作家弗雷德蒙德.马利克在《超越极限》一书中所说,人们对登山运动的英雄主义词句,如登山者与生俱来的“荣誉”“男子汉气概”“个人英雄主义”等修饰逐渐退潮。
毋庸置疑,登山运动影响了西方文学,从早期的科学考察和浪漫主义抒情,发展到现代的冒险叙事和哲学反思,反映了人类对自然的探索与理解不断深化的过程。它不仅记录了登山的历史,也展现了人类在面对自然时的勇气、智慧与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