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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玉言/笔墨下的香港抗战风烟(二)\小 杳

2025-10-08 05:02:04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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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日军轰炸启德机场,香港保卫战开始了。直到十二日才完全占据了九龙半岛,以尖沙咀半岛酒店作为宪兵司令部。

  油麻地宝庆戏院旁的山坡,成了日军的屠场。每天都有许多被抓的“危险分子”,一车一车押送到这里枪杀。附近居民一见押犯的卡车驶近,便关紧门窗,不敢窥望。但杀人的枪声却没办法关住,一声声传遍街巷,震得人肝胆欲碎。日军在路口设立岗卡,居民经过必须对哨兵鞠躬,否则就被拳打脚踢。任何时候,只要日军一声喝令,所有路上行走的人,都要立即蹲下,不得走动。一位母亲背着小孩上街买菜,回来时遇上戒严,已经到家门口的对面了,却不能过马路,只能蹲在路边。她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儿子,在对面看见母亲,便跑出马路迎接。妇人急忙起身摆手示意他回去,日军竟然开枪射击,母子三人当场毙命,横尸街头……九龙居民回忆:“当时深水埗至油麻地这段马路,被杀害的居民不可胜计……到了晚上,住户还不见家人回来,都忧心忡忡……”

  日军占领九龙后,以山陵为阵地居高临下,港岛所有机关、住宅全部裸裎于日军炮口之下,距离不过六七千米。萨空了记:“昨夜彻夜炮声震天,听说是日军偷渡未果,今天早九时半起大炮战。今天的炮声比过去近,显然是敌人的炮位已移至九龙,过去炮弹多以山上要塞炮台为目标,今日的炮弹已时时落在民众聚居的区域。这样连续不断的炮声赓持了二小时。”香港的守军只有一万多盟军和中国义勇军,而他们要面对的,是五万精锐的海陆空日军。

  香港平民和滞留在此的国人同仇敌忾:“我们是决定能尽一分力量,便尽一分力量的,不必有什么人要求。”(萨空了)油麻地小轮公司的十二艘轮船,全部凿沉,以阻滞日军登陆。华人名流在电台呼吁民众坚守港岛。曾任孙中山秘书的陈剑如,号召在港侨胞协助军队作战。张爱玲在《烬余录》里,以冷静得近乎悲凉的笔调,描写她在防空员岗位上的情形:“接连两天我什么都没吃,飘飘然去上工。”“在炮火下我看完了《官场现形记》……一面看,一面担心能够不能够容我看完。字印得极小,光线又不充足,但是,一个炸弹下来,还要眼睛做什么呢?——‘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堪比四行仓库八百壮士的“沙头角孤军”,在广州沦陷后重新合编,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五百多名中国官兵顽强抵抗,还组织过对横岗日军的夜袭。最后因寡不敌众,伤患过多,撤入香港新界,被港英政府解除武装,软禁在九龙马头涌难民营和亚皆老街“孤军营”。此刻编入义勇军,守卫维多利亚城。

  日军一边对港岛进行密集空袭,一边从各个方向渡海。港岛的街道上,到处是排队的人龙,买米的、买柴的、买船票的、上银行提钱的,混乱的人潮填满了大街小巷。

  “这里等船赴澳门的行列更长了,由永安码头一直排到长洲码头,至少有一个华里以上。同时我们还看到了买米的行列,比等船的更多……”(萨空了)

  陈寅恪女儿流求记述:“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珍珠港事变发生,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香港迅即被日军占领,一时社会秩序混乱,孤岛上生活困难,交通阻断,学校停课,商店闭门,人心焦虑不安。”

  港岛东的北角、柏架山,南部的浅水湾、赤柱、黄泥涌,西部的西高山、扯旗山,不计其数的炮弹在海上岸上山上爆炸,熊熊大火把维港映照得通红,海面上浮满了船只残骸和油污,尘烟如同黏稠的泥浆在天空翻滚搅动。守军顽强抵抗,柏架山、黄泥涌峡、金督驰马径……都展开了短兵肉搏,守卫黄泥涌水库的义勇军第三连全部阵亡。

  一九四一年圣诞节,香港沦陷。这场香港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战争,历时十八天,盟军和义勇军二千一百一十三人阵亡,二千三百人负伤,八千五百人被俘。日军七百零六人阵亡,一千五百三十四人负伤。平民伤亡,难以统计。

  三年零八个月的黑夜降临了。

  逃不出去的人,痛苦着,煎熬着,坚守着。许多名流英杰谨守春秋大义,践行“不食周粟”之志,拒绝与日本人合作。日军设宴邀请广东著名报人李健儿(黑翁)出任报社编辑。李健儿狂饮酩酊,操起酒瓶掷向日本人,痛斥日军侵华,然后从威灵顿街《华字日报》三楼纵身跳下,当场身亡,时年四十六岁。冼细柳撰文赞“为天下者不顾家,岂唯匹夫匹妇之仇、耻辱为勇之所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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