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带双关,从来都是文人自得其乐的小把戏。在这门文字的技艺之中,幽默与造作,往往是一线之差,就好像当英国推理小说作家赫尔南(E. W. Hornung)在他的《业余神偷拉菲兹》(一八九九)扉页写上“本书献给柯南.道尔,这是我真诚的阿谀形式”,这故作风趣的恭维,是礼貌,还是敌意,见仁见智。
在那侦探小说的黄金时代,将自己的书与柯南.道尔扯上关係,或许会有藉故宣传之嫌疑,但这样的指控用在赫尔南身上,又好像不太合适,因为赫尔南与柯南.道尔是真的有关係:赫尔南是柯南.道尔的妹夫。有趣的是,当柯南.道尔写出了侦探英雄福尔摩斯,赫尔南却写成以神偷为主人翁的推理小说,让“罪犯变成英雄”,而这样的做法也引来了柯南.道尔的公开指责。
一山不能容二虎,赫尔南也没有怯於大舅的名声,一而再再而三地写了多本有关“业余神偷拉菲兹”的小说。所谓业余,因为拉菲兹的“正职”是一名职业板球手,出入上流社会,从举止行为到生活品味,都是一名英国绅士,却只是在夜裏当小偷,与忠诚的师弟“小兔宝”四出作案。
作为神偷,拉菲兹甚至称不上侠盗,他的盗窃往往没有什麼公义的逻辑支撑,就好像拉菲兹与小兔宝合作的第一单案件,纯粹就是为了帮忙小兔宝偿还赌债。
这些以“小兔宝”为第一人称叙事的角度,且没有多少诡计、悬疑、解迷的文字,与其说是一本推理小说,或许更像一篇又一篇粉丝记录偶像风采的日志,记录偶像“懒洋洋的身躯十分健壮,苍白的脸庞轮廓分明,鬍子刮得乾淨,一头黑色的鬈髮”,“又一次,我能受到了他那奇妙的眼睛投射出的清澈光芒,如一颗冷峻、明亮的星星……”
如此读来,或许世人都错怪了赫尔南,那所谓“真诚的阿谀形式”可能是指“小兔宝”对神偷拉菲兹的崇拜吧!毕竟当这位神偷花了整整四十七分鐘才开了一个锁,“小兔宝”还是在旁边惊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