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因曾与胡适、陈独秀等人唱反调而为后人铭记,其实在此之前他的“林译小说”影响更大,只是现代人很少记得罢了。除了“林译小说”,除了跟胡适们唱反调,林纾还写小说、写笔记。他有一篇《剑术》,写一个狂傲之人在高人面前得到教训,由倨而恭。文章虽短,警示意味极浓,启人深思。
金陵人蘧灏,“幼敏锐,有英气”,因为“习举子业”不顺,“遂弃去不学”,转而去学“击技”,学了一年多即颇有成就,于是动不动就“以气凌人,使酒骂座,无所不至”,弄得大家都有点怕他,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绣虎”。后来凭着两下击技功夫,他成了一个官僚的幕友。有次主人请客,坐中一位客人“状貌清臒,布衣敝屣,神气自若”,不大把蘧灏放在眼里,这令蘧灏“甚不平”,自忖这位客人“必不能武事”,于是蘧灏就想办法要为难为难这位客人。他先是拉着客人谈剑术,不料一谈之下,客人对剑术“精奥正变”非常熟悉,自己根本不是客人的对手,于是他又想“以技压客”,拿了主人书房中的一把古剑“作磨旋舞”,“舞”的过程中还几次逼近客人,可是他的挑衅客人只是笑笑,对他“技”的评价也只是“固庸俗中之健者”,这令蘧灏“怒其轻己”,于是更具挑衅性地问客人“尔能之乎”?这一问不打紧,引来的结果令蘧灏瞠目结舌:只见客人拿出七口剑“舞于庭中,飞跃挥霍,寒光电激”,有一把短剑“时时及灏巾际”──客人一趟“散花舞”施展下来,使蘧灏“色挠气降,叩首不已”,等到客人问蘧灏“盍来一出手”(你要不要也来露一手?)时,他只有“愧汗交集,不敢作一言”的份了。回到家里,蘧灏才发现自己的头巾和头发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已在客人挥舞那把短剑时离他而去。
经过客人的这番教训,“绣虎”真的成了“绣”虎。蘧灏从此“谦抑下人,不敢矜技”,客人的剑术使蘧灏知道了自己的虚骄和浅薄,也明白了“天外有天”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