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豪迈旷达,李白、苏轼绝对是千年文坛的两座巅峰。盛唐气象,雅宋风景,都在两人笔下挥洒出最绚烂的篇章。
知子莫若父,识臣莫如君。宋神宗对于苏轼与李白就有一句精妙品评:“白有轼之才,而无轼之学。”李白主要放浪于江湖,思绪灵感无边无际;而苏轼一生却在庙堂、乡野、天涯、衙门、学堂、农舍之间转圜游走,就这一点来说,他的人生厚度、韧性,更胜过李白。
其实,李苏之间有很多穿越时空的唱和,既可以说是不经意的巧合,更可视作艺术及性灵上的共通自觉。李白“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三百多年后,同一轮明月下,他放下的那杯酒,又被苏轼端了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苏轼不见李白之月,但苏轼之月曾经照过李白。明月亙古如斯,普照尘世。令人顿生吾生须臾、沧海一粟之感。不羁的背后,又都有那么一丝无法排谴的孤独。太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东坡也是三元素:“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站在赤壁之上,李白笔走龙蛇:“二龙争战决雌雄,赤壁楼船扫地空。烈火张天照云海,周瑜于此破曹公。”这把烈火熊熊燃到苏轼的纸笺上,才终于“樯橹灰飞烟灭”。镜头切换到庐山,李白閒情信步,遥看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苏轼竹杖芒鞋,“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李白看庐山的视角,就跟“黄河之水天上来”“唯见长江天际流”一样,他惯于仰天长啸;而苏轼横看侧看,远近高低,多了许多对人间的观照。一个阔达于三百金樽,一个豁然于一蓑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