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世纪苏格兰哲学家大卫.休谟(David Hume)的人生遇过几次转折,其中一个发生在他的父亲过世之后。休谟的父亲是一名律师,在世时供给了休谟不错的教学与生活,而在死后却没有留下太多家产给这个养尊处优的儿子。
当时,休谟惊觉自己的处境,放下了要成为文学家的梦想,决定去找一份踏踏实实的工作。一七三四年,休谟到布里斯托从商,不到“几个月后便发现这种职业完全不适合”他。他写道:“我下定决心以节俭度过贫困,保持自由之身不受影响,对提升文学才能以外的事物全然不屑一顾。”觉悟后的他写成了经典作《人性论》,以及花了十五年完成《大不列颠史》一书乃后话。
休谟在职场花了几个月觉悟人生,田园诗人陶渊明则花了八十馀天。在东晋安帝义熙元年(四○五年),陶渊明决意辞去任职仅两个多月的彭泽县令一职,临行前写了《归去来兮辞》以明志。
在《归去来兮辞》的原文序,陶渊明自称,当初他出任县令一职是为了解决饥寒,而归隐乃因任职的痛苦尤甚于饥寒。“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陶渊明为了未来的安乐自在,决定归隐。
归隐之后,一定会快乐吗?其实,当时的陶渊明也未必肯定,毕竟《归去来兮辞》写于临行之时,是他想像出来的田园美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已感到“鸟倦飞而知还”,同时“审容膝之易安”,即觉悟了屋子虽狭小得仅能容纳双膝,却容易心安。
我想,如果十八世纪的休谟,回到过去遇上东晋时的陶渊明,他们是否会气味相投而惺惺相惜呢?或许,陶渊明还会告诫他:“既然决定了要平凡生活,就别再去回想那些世俗的职位了!”
如果休谟可以学到陶渊明一般,决定归隐便不再问世事,那他就可以避开(带了一点委屈的)另一个人生转折:在成名后,休谟曾经先后申请两所苏格兰大学的教职,均被拒于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