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丹麦哲学家齐克果在《酒后吐真言》一文,描写了一场盛宴。宾客一边喝酒,一边谈到了人生的种种限制,正当酒阑人散之时,他们纷纷仿效主人的举动,将酒杯摔到门上。
宾客尽情尽兴地砸杯,直到最后一只酒杯砸到门上,大门应声而开,眼下满地碎玻璃。及时行乐已过,宾客现在怎样离去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固然是一种快乐,但早在古希腊,柏拉图便借苏格拉底的话语,写道:“没有了智慧、记忆、知识和批判,你根本不知道或不记得何时感到快乐。你没有人生,只不过是水母、牡蛎或某种海中生物,徒有肉体。”
那么,带着“智慧、记忆、知识和批判”的及时行乐,又是怎样一回事呢?既是诗仙,又是酒仙的李白,便在《春夜宴桃李园序》展示了他“采撷今日”(carpe diem)而可以得到苏格拉底认同的老练态度。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李白写的不是为欢而乐的因,而是对宇宙、人生有所思考之果。及时行乐的前提,是李白领悟到“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当李白看穿了天地不过是万物的旅馆,时间只是百代的过客,这是从形而上学走入人生哲学,乃智慧。
李白悟到及时行乐之必要,随即想到“古人秉烛夜游”,是以烛火比喻生命,提醒我们享受当下。接着,他又感动于春天温暖、桃李盛开的风光,想到了南朝诗人兄弟大小谢。此乃记忆与知识。
那批判呢?这必须回到诗。
哪怕是醉卧月下,也必须写诗,更要写好诗,“不有佳作,何伸雅怀?”无论酒醉多少分,李白坚持大家一定要写出好诗来,如果写不好,便要罚。罚什么?
李白写道:“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金谷,指晋人石崇的金谷园,当时他宴宾园中,若赋诗不成,便罚酒三杯。李白依照此例,反正诗写不好,罚酒三杯。还是写不好?再罚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