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没有什么比一个雪霁清澄的早晨,更能让人惊喜的了。十日夜,一场很有诚意的初雪,降临京城。雪量不小。街边单车的车筐里,也盛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好似一个憨厚、拘谨的冰激凌蛋糕──就像勃鲁盖尔笔下的雪景和雪景里的人,总有一点蠢蠢笨笨的气息。看着这“满筐冰雪”,突然觉得“照我满怀冰雪”之类的辞藻,反倒有些做作了。
城中的雪,去得快。扫的扫,踩的踩,很快就退却了。要看雪,需往山里走。就算文学词汇贫乏的人,记忆的小匣子里,总还会保存着些小纸片,上面写着诸如“粉妆玉砌”“银装素裹”“玉树琼枝”云云,一到雪天就会不由自主抽出来。正如淑女遇到盛大的酒会,就很自然地从梳妆盒里取出心爱的项链、胸针一样。
赏雪如爱莲一般,不染不妖,可远观不可亵玩(要奔放地玩雪固然另当别论)。出得城去,停车在路边稍歇,远望新雪覆盖的山,日色淡薄,积雪静穆,赏心悦目,是真正的“澡雪精神”。
此时,总会顿生“白雪皑皑”之感,也不知这是何时形成的条件反射。“皑皑”虽然是个抽象的字眼,却总觉得放在雪身上,比粉、银、琼、玉之类要爽脆得多。“皑”本意是形容霜雪洁白,但唯有山头上的雪,最能体现“皑”的纯度。否则卓文君何必吟哦“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而老残看到的“雪月交辉”也将减色不少。
十几年前,到青海旅游,夜间忽觉夜色明朗。往窗外看去,漠漠遥空,雪光一白。远处原本黢黑的群山,此时皑皑白雪洒落,更显寥廓峥嵘。万籁俱寂,阒然无声,却仿佛隐约听到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的马蹄声,雪山也反射着刀剑的皑皑寒光。那一瞬间的悚然震撼,“满怀冰雪”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