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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见录/梅雨诗话\胡一峰

2024-07-08 04:03:06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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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长居北方的南方人,我本以为已经丢失了梅雨的记忆。上个月出差苏南,抵达后发现恰逢梅雨天,而且是强劲的“暴力梅”。只要在室外散步半小时,必浑身黏腻,极不爽利,一下子把梅雨记忆全部勾了出来。儿时在浙江老家,度梅雨是每年必修课。那时住木结构瓦房,防潮功能不佳。墙上出水,桌边长毛,万物和心情一样阴郁发霉。“出梅”是最大的期盼。

  不过,梅雨到了诗人笔下,却有了百变容颜。杜甫诗曰:“南京犀浦道,四月熟黄梅。湛湛长江去,冥冥细雨来。茅茨疏易湿,云雾密难开。竟日蛟龙喜,盘涡与岸回。”这里的“南京”指的是成都。长江浩荡,雨丝轻柔,水润土溽,其霏如雾,迷离依傍着雄阔,可赏可叹。白居易有一首《浪淘沙》:“青草湖中万里程,黄梅雨里一人行。愁见滩头夜泊处,风翻暗浪打船声。”虽未明写体感之不适,个中哀怨却令熟知梅雨如我者共情。

  一般梅雨百般诗。豪情满满的陆游对梅雨保持了高度的耐受力,“梅雨初晴湖水满,未妨把酒细哦诗”。人生爽爽的苏轼则以其独有的达观待之,“佳节连梅雨,余生寄叶舟。只将菱角与鸡头。更有月明千顷、一时留。”杨万里的诗活泼自然,多天然之趣:“梅雨芹泥路不佳,闷来小歇野人家。绿萍池沼垂杨里,初见芙蕖第一花。”梅雨既是自然的一部分,也不必和它置气了。

  出身皇室的赵师秀的《约客》流传甚广:“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閒敲棋子落灯花。”钱钟书先生《宋诗选注》收录此诗,赞其不造作,“干净完整”。从诗艺上,固可理解与接受;但若调动梅雨记忆,我却难有情感认同。试想,周遭笼罩的全是潮闷的空气,还有聒噪的蛙叫不时传来,约的棋友迟迟不到,又没有电话、微信可供询问,还有比这更心烦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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