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阵子,我读了不少有关情绪支援的书籍,而其中一个我学会的道理是:不要以为我们一定可以安慰到别人。
五色令人目盲,有时候花多眼乱的术,反而叫我们看不清事情的本。安慰的技巧固然重要,它涉及方法与时机,但安慰的核心是同理心,而当我们真的有同理心,便会明白,当我们有亲人离世、分手、自我崩溃时,旁人的安慰往往失效。
但失效,也要做,我们还是会主动去安慰自己珍惜的人,因为安慰,不一定为了功效,而是一种表达,表达我们的支持与陪伴,直至我们遇到了沉溺于自怜的人。
我安慰不了自怜的人,他们意志消沉瑟缩一角,而我每一句的鼓励说话,都会成为他们进一步自怜的弹药,他们的状况就像北宋诗人王令写道:“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晚春三月,杜鹃还是不捨春日将尽,昼夜悲鸣,到了半夜更是带血鸣叫,不相信春天真的唤不回来。这只杜鹃,就是典型的自怜者,旁人阻不了牠的悲鸣,也改变不了牠不相信春天已过的想法。
虽说旁人很难帮助自怜者,但事实上,自怜的人是在自救,只是自怜的分量要适可而止。德国哲学家舍勒(Max Scheler)说道,自怜的人透过想像力将自我站于自身之外,以“另一个自我”同情“可怜的自我”,从而产生怜悯别人而来的纾解感觉。
换言之,适度的自怜,还是有益。当事情不顺遂时,偶尔让自己放下身段,感受自己也可以有成为一名弱者的时候,接受自己也有脆弱、低落、可怜,这些都叫我们成为一个更有血有肉的人。如是这样,我们可以自怜,但不必厌恶自己,我们只是看见了更完整的自我。
那么,怎样才是适度的自怜呢?大家都喜欢问这样的问题,但我怀疑,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道尺,心知肚明什么是过分自怜。无论如何,适度的自怜,肯定是短暂的,更不应该伤及身体,不应该像杜鹃一般“夜半犹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