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四季像个古老的磨盘,塞上颳来的风推动它转动,几场大风过去,黄叶落尽,时间轮回到了冬天。照常理,北方比南方冷。但北方的冬季集中供暖,屋里的温度倒比刚过去的秋天还要高上几度,盖一床薄被子便足够暖和。我住的房子是为了孩子就近上学租的,高楼层,夜风呼啸,听着就觉得冷。不过,暖气把寒流挡在了窗外,反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回想起少年时住在南方,这个季节必须请出最厚的被子来了,一床是不够的,再叠上一床甚至两床,睡着才踏实。为了存住暖气,铺床也有讲究,掖好被子左右和底边,捲一个圆筒,这是最理想的;入睡同样是技术活,身子从枕头往下蹭,钻进去后再左右侧身,掖紧被边。如此,方得一晚舒服觉睡。若还嫌不暖,便要用上热水袋、汤婆子了。后来又兴起电褥子,不过,这东西像慢火铁板烧,我睡不惯。
根据考古发现,春秋时期已有可以移动的取暖器具“镣炉”;秦都咸阳的宫殿里有壁炉;西汉时有了用在被窝里的香炉,《西京杂记》记载,“长安巧工”制作的“被中香炉”内置炭火和香料,四周有环形支架,设计十分精巧,不论怎么翻滚,“炉体常平”;魏晋时人更绝,到了晚上拿开灶台上的炊具,堵上火孔,铺上被褥,直接躺在上面睡觉。想想吧,闻着残剩的饭香酣睡于灶台之上,多么豪放而浪漫。相比之下,蜗居在暖气充足的楼房,穿着夏日的短衫短裤,盖着薄薄的秋被,屋里还有乱了节气尴尬开放的花朵,霸道的暖气片“驱逐”了暖炉、厚被以及一切冬日取暖的用具,暖则暖矣,却让人有些沮丧无聊。
记录自然的是物候,记录时间的是鐘錶。作为现代人,迫于忙碌的生活,我们像个守财奴一样对时间精打细算,过着争分夺秒的生活,却常常无感于春夏秋冬这天地间最大的走针,听不到四季转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