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尚的艺术，不容易读懂，而他与左拉的友情，又是另一个旁人难以读懂的故事。

　　塞尚与左拉，一位是让现代艺术走向结构与形式的画家，一位是将笔锋对准社会与人性的作家。他们的友情从青少年时萌芽，两人相识于法国南部的艾克斯学院，塞尚憨直粗鲁、来自银行家家庭，左拉体弱寡言、由母亲独自扶养。

　　两人性格南辕北辙，却在课后的山野与诗文中找到共鸣。他们与工程师好友巴耶尔结为“不可分离的三人组”，在河边裸泳、在山径漫步，谈论文艺、自然与梦想。

　　人生总是从单纯走向复杂。一八五八年，左拉随母亲北上巴黎，起初孤单寂寞，却与塞尚通信不断，并鼓励他也来巴黎。终于，在父亲资助下，塞尚也进城学画。可惜，巴黎的艺术圈对塞尚并不友善，他的画被拒于沙龙之外，评论家无情地嘲笑他的笔触、色彩，以至他的“土气”。与此同时，左拉则逐步在文坛站稳脚步，反倒成为塞尚的精神支柱与经济后盾。

　　从少年时的并肩同行，到成年后的此消彼长，塞尚开始对这段关系感到不安。他在艺术上不愿受左拉影响，却又无法否认左拉对他的帮助。另一方面，左拉则一心想推动好友的名声，却不自觉地将他视为自己观察与书写的素材。

　　如此变了样的友情，终于在左拉的小说《杰作》中撕破。在故事中，那位创作受阻、最后绝望自尽的画家角色，实在太过贴近现实中的塞尚。尽管左拉声称那是虚构，但塞尚读后大受打击，从此不再与他通信。

　　以上是有关塞尚与左拉友情决裂的普遍说法，但左拉笔下那个角色的灵感来源究竟为何，而当时塞尚的心理状况又是怎样，实在不得而知。

　　或许，左拉未曾料想，对人性充满洞察的他，竟无法看清朋友的敏感与脆弱。而塞尚，那个曾在年少时保护左拉不受欺凌的少年，又真的感觉自己像小说中那个角色一样，被一直支持自己的好友所误解，甚或出卖。

　　友情，有时真的比艺术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