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回旧屋收拾东西,在楼下的饭店吃午饭。这是一家老饭店了,不知道开办于哪一年,从我搬到这个小区,它就在,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它一直在,新冠疫情期间,附近多家饭店关张转手,它却和小区的绝大多数居民一样,挺了过来。在古城北京,它远称不起老字号,“老饭店”三个字却是当之无愧的。
我在店里吃过很多次,但因为好久没来,对它的关注反多了几分,就好像面对多日不见的老友,很容易发现他胖了或瘦了。店里的菜单似乎没怎么变,也或许只是我爱吃的那些菜没变,消失或增加的那些本就不是我的菜。果木烤鸭、宫保鸡丁、鱼香肉丝、醋溜木须、乾隆白菜、鱼头泡饼、爆三样、炖吊子、芥末墩,是北京家常菜馆子的“固定节目”,这家店亦然。我不是美食家,不敢说这家店做得有多么“正宗”,同时我又怀疑,家常菜是否真有正宗不正宗的区别。
店离天坛公园不远,顾客主要两类。一是从天坛出来的游客,我旁边一桌的三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就是。老姐妹正用上海话“密谈”,恰好我能听懂上海话,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壁脚。其中一位讲述选店心得:到外地吃饭么,要找这种“本地人做给本地人吃的”,实惠有特色。暗暗佩服:真是一条旅游好攻略。
另一类正是她们说的“本地人”,不仅“本地”,且方圆不出几公里,说白了,就是这家店的远近邻居。来店里吃顿饭,或是有值得庆祝的喜事,或是家里来了贴心的客人,或许只是掌勺者忽生懒倦不想下厨。于他们而言,这家饭店更像自家厨房的外挂。我旁边的两三桌都是如此。有一桌六个人,祖孙三代,正在点菜,听言谈,他们很熟悉店里的菜式,但还是把厚厚的菜单在老者面前翻开,为的一份尊重和郑重。
这家老饭店,一如店外那棵老榆树,平平无奇,稳牢而郑重地长在它最该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