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听传统相声,比如侯宝林、刘宝瑞等大师们的经典作品。最引以为憾的是,曾有一场精彩的相声演出,却没能留下音像资料,后人无缘一饱耳福。
一九四○年,陪都重庆举办募款劳军晚会,连演两晚,需在大戏开演前垫一段对口相声。老舍自告奋勇,邀梁实秋作搭档。并商定,头一晚老舍“逗哏”,梁实秋“捧哏”,次日角色互换。两人都是北京胡同里长大的,且均性情风趣。但老舍对相声有深入研究,能背诵许多全本大套作品。这一点非梁可及。
他为梁嘱咐了许多技巧。譬如:“说相声第一要沉得住气,放出一副冷面孔,永远不许笑,而且要控制住观众的注意力,用干净利落的口齿在说到紧要处,使出全副气力斩钉断铁一般迸出一句俏皮话,则全场必定爆出一片彩声、哄堂大笑。用句术语来说,这叫做‘皮儿薄’,言其一戳即破。”
老舍凭记忆写出了两齣传统相声。两人登台,泥雕木塑一般繃着脸肃立片刻,尚未开口,观众已笑不可仰。整个演出张、弛恰到好处,喝彩声历久不绝,观众不断高呼:“再来一回!”可惜这样的合作竟成绝唱。根据老舍的“相声观”,稍稍脑补一下画面:两位绝顶聪明的文学巨匠,又有许冠文似的“冷面笑匠”之功,那种高级幽默,怎不叫人心向往之?
而今,也有些剧场有相声演出。但却常令人失望。自诩“贴近现实”,却滑向轻佻的庸俗,或充斥一些“荤段子”,或取笑对方父母、配偶,或拿身材、口音、残疾人“开涮”。当然,这类作品也不乏观众,因为迎合了某些恶趣味。正如明代《菽园杂记》评观戏:“一遇优人插科打诨,作无耻状,君子方为之羞;而彼则莫不欢笑自得,盖此态固易动人,而彼所好者正在此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