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放而不狂,诗文里常见“谦虚”。比如,他跟苏辙讨论书法:“吾虽不善书,晓书莫如我。”苏轼说黄庭坚的书法是“树梢挂蛇”,黄庭坚则反讽苏轼的字是“石压蛤蟆”。但这是高手过招。苏黄米蔡四大家,不是吹的。普通人想把蛇挂到树梢,想用石头压住蛤蟆,不是那么容易呢。这“不善书”,分明是“凡尔赛”。
又如,苏轼与朋友王巩赋诗唱和时自注:“仆文章虽不逮冯衍,而慨慷大节乃不愧此翁。”其实,冯衍文章怎能与东坡相比。
白居易是苏轼的偶像,甚至“东坡”这个号,也源自白居易──“出处平生慕乐天,东坡名自乐天传。”白居易任忠州刺史时,写下《东坡种花二首》等诗。苏轼贬谪黄州时,依样画葫芦,写下《东坡八首》。他曾谦虚地将自己与偶像做了番对比品评:“轼虽不敢自比,然谪居黄州,起知文登,召为仪曹,遂忝侍从,出处老少大略相似,庶几复享此翁晚节閒适之乐焉。”“不敢”就是“敢”。
苏轼给堂兄苏不疑写信,附送一首词:“弟虽不会,然常令人唱,为作词。近作得《归去来引》一首,寄呈,请歌之。”宋人确实流传苏轼不会唱歌。但陆游曾特意为此翻案。《老学庵笔记》载:“世言东坡不能歌,故所作东府词多不协。晁以道谓:‘绍圣初,与东坡别于汴上,东坡酒酣,自歌《古阳关》。’则公非不能歌,但豪放不喜剪裁以就声律耳。”
至于苏轼诗中自曝:“我虽不解饮,把盏欢意足。”这倒是真话。他自小“望酒辄醉”,酒量跟李白差远了。然苏轼自有其酒诀:“予饮酒终日,不过五合,天下之不能饮,无在予下者。然喜人饮酒,见客举杯徐引,则予胸中为之浩浩焉,落落焉,酣适之味,乃过于客。”这又是另一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