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下雪,朋友圈里总有人晒图并附感慨。北京的雪景是极好看的,雪花纷飞时的街景,雪霁的故宫大殿、角楼,神武门外的景山,蓝天映衬,线条清晰,颜色明丽,令人神往。而积我客京二十年之观感,槐花里的北京丝毫不输于雪后。
上周末去北京人艺看戏,穿行在东厂胡同,再一次验证了我的感受。当时恰逢大雨初歇,无数槐花打落在地,有些被脚步碾碎,黏在路面上,星星点点铺成一片,行走其上,如踏薄毯。而剩雨和着残花不住坠落,打在头上,飘过眼前,此时的北京,平和家常,旧时贵气的皇家风范,今日内卷的都市焦虑,暂时都消失了。
槐树在我国有悠久的种植传统。从元代起,北京就将槐树作为行道树,几百年的槐树在这里并不罕见。北京以胡同著名,而有人说,北京胡同的灵魂是槐树。袁枚有一首诗“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前几年火遍全网。槐花比苔花大得有限,黄白相间,香味清淡,似有若无,不仅与苔花一样不惹人眼,且没有“学牡丹”的励志豪情,只是在该开放的季节默默开放,在该飘落的时候悄然飘落。
这些槐花,遇上老饕食货,便被摘了去炒了鸡蛋或做了饼馅,妆点了一家人的餐桌;若遇到的是细心爱美的小姑娘,却被扫拢筛淨,细丝串联,戴在腕子上,增添了几日夜的欢心;碰上风来雨来,也便败了,提前收工,回花神处交旨覆命。
共一时而不同命,花如此,人如是。花的故事,人的故事,就这样在生活的角角落落年复一年的演绎,在其中浸润久了,觉得花就该如此开,日子就该如此过,人就该这么活,便积成了习俗、文化或气质。在北京这座历经风云的古都,每次感受到槐花里的这份日常与平常,总觉意味尤其深长。职是之故,赏槐花可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