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中,有很多城市的意象,出现频次最多的,是长安、洛阳、扬州、金陵、姑苏、杭州。
而当两个甚至多个城市在一首诗中相遇时,便被赋予时光、身世与情感的重量,彼此呼应。比如,李白“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白帝与江陵,顺流而下,何等潇洒爽利。林升那句“直把杭州作汴州”,旧都与新都相隔千里,在诗人心头重叠,无需铺陈,而讽刺和辛酸全出。
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的结尾:“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这不是简单的行旅路线,而是寄托着漂泊者似箭归心的桥梁。抗战胜利之际,《大公报》的社评也情不自禁引用了这首诗。相信当胜利消息传来,这首诗几乎是本能般涌现在报人的脑海。
“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是李白被贬谪夜郎途中,以汉朝贾谊被贬长沙自况。杜甫的襄阳和洛阳是同一个方向的渐入佳境,李白的长沙和长安却是向前举步维艰、向后无路可退的茫然惆怅。城市不只是地理的符号,也如同诗人心灵版图的坐标,串联起情感的经纬,留下命运的注脚。
苏轼更是高手:“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不用任何修饰,就是三个城市名字的直接堆砌,却是一唱三叹,把“身如不系之舟”展现得淋漓尽致。兼顾时间空间的排列,勾勒出一部被放逐的编年史,苏轼一笔带过,半世漂泊已是波澜不惊。黄州的猪肉,惠州的荔枝,儋州的蔓菁,人生况味,尽在其中。
杜甫的头号“粉丝”张籍有一首《秋思》:“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一头一尾的洛阳、开封,正是唐代河南的两大都市。且慢,这里的“开封”是打开信封的意思,却恰好与地名“撞车”,亦是趣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