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对它谁还不是如数家珍?可人们总把金黄流动的液体当成蜜蜂们辛勤劳作的全部精华,这误会实在太大,就像你把一条鱼看成了整片汪洋。洋流下有海床,蜂蜜也离不开蜂巢,只有在工蜂呕心沥血构筑的六边形“圣殿”里,我们才有机会破解这道芬芳密码。
蜜蜂筑巢,难度不亚于人类建房。在没有任何“现代化手段”的前提下,工蜂们要自己分泌出蜂蜡,以口为工具,将蜂蜡鳞片反复咀嚼、软化、塑形,最终在蜂巢的骨架上,砌出建筑师们也叹为观止的六边形巢房。然后不知疲倦地煽动翅膀,蒸发水分,浓稠的甜浆才得以长久保存。而这结构也非徒有其表,而是蜜蜂在自然法则上得出的“最优解”──用最少材料,撑起最大空间,连强迫症患者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人类与蜂巢的纠缠由来已久,不知道在中世纪,当养蜂人打开蜂箱、取走蜂巢的那一刻,心中有没有涌起过一丝罪恶感。毕竟我们拿走了千万只蜜蜂精心雕琢的家园,欲望的驱使下,已经不满足于蜂蜜的甜美和醇厚,也想要亲口尝一尝这些层层叠叠,排列规整的蜡质巢脾。新鲜的蜂巢块,吃起来让人热泪盈眶,就像封存了阳光的琥珀。入口瞬间,牙齿跟蜡质的边缘摩擦出温和的触觉,质地介于柔韧和酥软之间。越咀嚼,封存淬炼的感觉越发生动,古朴,裹挟着汹涌的香气决堤而出。蜜的奔放和蜡的含蓄形成神奇张力,没有一丝是累赘。我酷爱将蜂巢涂抹在面包上,餐刀轻轻一划,只需一小块,就能品出复杂清冽,不像糖一样单薄直白,而是带着土地、阳光、花朵记忆的又一次轮回。
如果说蜂蜜是流动的液体阳光,那蜂巢便是它珍贵、原始的容器,有大自然精妙的秩序,和无法覆製的感官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