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妈妈邀请几位舅舅小聚。席间,说起他们儿时的一些趣事。小舅常闹着要吃饼干。上世纪六十年代,能吃饱已属不易,饼干更是稀罕物。姥爷是“乐天派”,便拿出一摞地瓜乾说:“给你金丝饼干!”地瓜乾是将整个地瓜(即番薯),带皮切成约七八毫米厚的片,晾干储备,作为主粮。地瓜瓤是白色的,周围带着一圈皮,若如金丝,遂美其名曰“金丝饼干”。
时间过去半个多世纪,忆苦思甜,小舅感叹,现在想吃“金边饼干”也没地方买了。满桌的鸡鸭鱼肉,反而失去了吸引力。一个玩笑般的绰号,留下一段笑中带泪的回忆。
我还听爷爷讲过类似“段子”。他们年轻时,穷哥们儿见面,一个问:“今天吃羊肉还是鱼肉?”另一个摸着肚子回答:“羊肉吃腻了,今天吃鱼肉。”彼此一笑而过。其实,个个腹如鼓鸣,哪有肉呢。“羊肉”指的是杨树芽,“鱼肉”则是“榆钱”──今人听起来觉得难以下嚥,但在当时却已经属“珍品”,味道比其他树叶、野菜好多了。
人,是需要一些苦中作乐的达观精神的,这往往会给人带来更积极的力量,度过艰难日子。抗战期间,大批学校西迁,由于物资匮乏,“八宝饭”成了生活日常。唐德刚、王鼎钧等大学者,当时都吃过。其中的“八宝”,可不是莲子、桃仁、红枣,而是指陈年糙米和其中的糠、秕、砂子等物。这种“八宝饭”,吃得快了,得盲肠炎;吃得慢了,得胃溃疡。
但国难当头,青年们也从中得到了特殊的磨砺。王鼎钧后来回忆说“那一阵子我们有些豪气,吃‘抗战八宝饭’的时候没工夫想……我们是长大了。”唐德刚则自嘲“养成了一种随遇而安、拿得起、放得下,那种不生不灭的流浪汉的‘劣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