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提到,心流的快乐,是一种教人成长的快乐。它提醒我们,幸福不是一种静止的状态,而是一个不断生成的过程。快乐必须在行动中被创造,而心流便是这种创造的过程:我们一边挑战世界,一边塑造自己。
但快乐的文化意义,在不同社会中并不相同。语言学研究发现,“挑战”(challenge)一词在翻译成不同语言时,常常引起误解。对西方人来说,挑战往往意味竞争与成就,但在一些东方文化里,挑战更像是一种“自我表达”或“机会”,它不一定需要胜负,而是展现内在潜能的契机。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何有心理学研究提到东方人更倾向于在艺术、园艺、手工或静修之中找到心流,而非在比赛之中。
在现代社会,心流的意义尤其迫切。契克森米哈伊指出,唯有当任务需要“自主、专注与技能”时,人方能进入心流。当工业化与科技化使人远离创造性的劳动,许多人便感到异化,仿佛被剥夺了自主与挑战的权力,因此难以在工作中获得快乐。这也解释了为何我们常在嗜好里比在职场上更快乐。问题不在于工作本身,而在于我们是否拥有行动的主导权。
从文化的角度看,心流还有更深的意涵。当个体在挑战中成长,同时也促进了文化的发展。人类的文明正是在无数次“心流”中诞生的:工匠精进手艺,诗人琢磨文字,发明家埋首试验,这些专注的瞬间积累成历史的长河。幸福,不只是个人的感觉,更是文化演化的引擎。
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心流:它是一种内在秩序的经验。当外界的混乱与内心的专注交会时,人暂时摆脱了无意义的杂音,回到了生命的核心。当行动与意识合一,当我们不再分心于“我做得好不好”、“别人怎么看我”,而只是全心做着该做的事,我们就进入了契克森米哈伊所说的“最优经验”,而我想,我的“最优经验”,也正在这篇文字诞生的过程里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