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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的 历史书写,离不开文学参与\胡一峰

2021-02-08 04:23:19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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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一八七○年代,英国摄影师约翰.汤姆逊(John Thomson)在南京拍摄了十多张风光相片。图为从雨花台远眺南京城,聚宝门(现中华门)外。\资料图片

  近年以城市为写作对象的书不算少,“城市传”似乎正在成为人文书写与阅读的一大品类。今年的新书《旧时燕:文学之都的传奇》也以城市为题材,却颇有特色。南京有勃兴的王朝,也有偏安的皇族,有雄心勃勃的豪杰,也有落寞自伤的侨民,可写的实在太多,可作噱头的也不在少数。然而,《旧时燕》别开蹊径,从精神上写南京,展现这座城市文化之精魂,告诉人们文学的、观念的南京是如何建构,又是怎样存在的。

  《旧时燕:文学之都的传奇》全书的篇幅并不大,却从战国一直写到二十世纪。但大处不觉空泛,细处不见琐碎,虽有大概的时间线索,真正把二十四个独立篇章黏为一体的,却是瀰漫全书的气质。本书也因此溢出城市的物理空间,甚至超越了一般的“文化”範畴,成为对南京气质的品味和探寻。用作者程章灿的话来说,那就是描摹南京的“性情”。

  描摹南京的“性情”

  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的脾性。现代化进程几乎抹平了城市特色的今天,读懂城市的性情尤为紧要。作为一个去过几次南京的外地人,我一直认为这座城市有几分难以捉摸的神秘,它耐心经营有品质的日子,似乎又对什麼都漫不经心。在我看来,北京是古樸而大气的、上海是现代而时尚的、杭州是安静而精緻的,南京则最富层次感。《旧时燕》把这种丰富的层次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各个篇章所描写的,既有散布於南京各处的自然景观、岁月旧痕,也有文人骚客留在这裏的墨宝诗篇,还有乡野故老口中的民间传说,点点滴滴,似断还连,看似信手拈来,其实布局精巧,呈现出了世态更迭下的人情嬗变,也让人看到观念层累中埋藏的不绝诗意。

  举个例子。书中有一篇《莫愁“变脸”》,梳理了“莫愁”文学形象的演变,从《莫愁乐》中住在城西的少女,到《河中水之歌》裏的卢家少妇,最后落脚到了南京水西门外。作者指出这“意味着莫愁湖在人文地理上的诞生”。於此,我们看到空间化了文学或时间化了的美学。我想,有此一段阅读经历,他日再访莫愁湖时,除了旧地重遊的熟悉,还会多份“重新认识一下”的喜悦吧。当然,乌衣巷、雨花台、鐘山(又名紫金山),无不如此。书中有言,提起南京“心中就油然而生一种文学的情怀,平添一阵古典而浪漫的激动”,这种情感必是深入了解南京的产物,它不会自发产生,有赖於文化的激发。而《旧时燕》恰是深入阅读南京的好帮手。

  执拗的文化记忆

  作为一本以南京气质书写南京的书,《旧时燕》表现出对南京文史的熟悉,作者广征博引,如冶金术士採取关於南京的一切,淬炼成文。即便对一山一寺隻言片语的叙述,也表现出深厚的文史功夫。比如,《六代乌衣》专门讲南渡士族学习“吴语”的故事。士族南渡之后,以洛阳音为中心的北方语言,受到以建康为中心的吴语语音的长时间影响,形成了一种新的建康方言。语言是执拗的文化记忆。有些东西看似已遗忘,其实像密码般保留在日常语言之中。作为东晋南朝的首都,建康是南北文化的首要交汇点。“今天的南京方言还带有不南不北、既南既北的特点,正好折射了过往的这一段历史”。

  本书的“南京气质”还表现在多层次文本景观的建构。古人说,“古来豪杰有豪杰之眼,文人有文人之眼”。越是历史悠久的城市,形象也越发多面。《旧时燕》所写的,除了历史岁月中的南京,还有李白、王安石等历代诗人眼中的南京,以及小说文本裏的南京。《爱住金陵》《名士风流》等篇畅谈《红楼梦》《儒林外史》裏的南京景象。这样的南京当然是文学家虚构的,但作为经典文本,又是客观实在的。面对此种多文本互渗的景观,观书人真如手持一具以南京为名的万花筒,颠来倒去,反覆映衬,令人目不暇接。

  更有意思的是,作者採取了武侠小说中借力打力般的笔法。比如,曹雪芹笔下的南京,“迷离而惆怅”,“依稀迷蒙,让人浮想联翩,欲罢不能”;又如,由吴敬梓笔下人物之口引出南京的“六朝烟水气”,“六朝远去,城市犹在,在遥远的历史地平线下,六朝和南京时空莫辨,浑然一体。在传说中,在想像中,这座城市六朝化了,六朝的色彩越描越浓,进而成为南京的传统。古典的金粉,魅惑的色泽,散淡而潇洒,风流而靡弱,南京散发的这些气息,几乎无一不是从六朝开始沾上的。”南京影像与南京印象,交融辉映,给人以别样的审美体验。

  最后,我想用书中的话结束这篇小文:“风定花落,翩然迴旋,其中的美需要久久静坐,细细数来。”这,正是《旧时燕》裏的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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