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嘉德(香港)总裁胡妍妍接受大公网采访。\大公报记者龚超摄

　　2019年，赵孟頫的《致郭右之二帖卷》以近2.68亿元人民币成交;吴冠中的《狮子林》以逾1.4亿元人民币在2019春季被拍出;KAWS的潮流艺术品上拍，连佣金成交价1.16亿港元……近两年，除了传统艺术和当代艺术，潮流艺术、元宇宙、NFT等新名词被频繁提起。

　　罕见艺术品的面世、频频爆出的巨额成交价、不断扩大的收藏群体……繁荣的拍卖市场背后，是拍卖人日复一日的征集、研究、鉴定和评估工作。拍卖人有如侦探、外交官、推销员……但大多数时候，他们对自己的要求是成为一名学者。

图：中国嘉德(香港)总裁胡妍妍。\大公报记者龚超摄

　　征集─“像开盲盒一样”

董其昌的书法册页《临诸家帖册》(受访者供图）

　　明代董其昌的书法册页，从清代内府流出的传世之作，距最近一次面世超过半个世纪。据中国嘉德(香港)总裁胡妍妍透露，其将在本月13日中国嘉德香港2021秋季拍卖上露面。

　　胡妍妍习惯将拍卖行的征集工作分为三个类型：暮然回首、苦苦追求和常规交易。此次董其昌的书法册页属于典型的前者。

　　今年5月，嘉德香港书画部的团队在定期拜访香港某资深藏家前，完全不知道自己有机会见到这件消失了半个世纪的董其昌真迹。看似一切都是缘分。团队出发前，最大的期望是能在拜访之余征集一些其他门类的艺术品──这也是拍卖团队的日常工作之一，对于资深藏家，嘉德一向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或许是席间嘉德团队的专业和态度得到了藏家的认可。再三犹豫后，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了自己心爱的藏品，也就是上文提到的董其昌真迹。对于突如其来的“收获”，团队着实欣喜。哪怕从事拍卖工作已久，这样的时刻也确实少见。经验告诉他们眼下的艺术品有多罕见，但因为前往人员当时没有做任何的准备，不敢贸然断定这件作品的背景和来源，在征得藏家的同意后，他们忐忑地将书法册页带回嘉德香港办公室，并立马开始与嘉德书画部京港两地的专家展开研究。很快便有了结果─如胡妍妍评价，“绝对可以说是嘉德创办以来，拍卖过董其昌作品的前三名。”

　　“对拍卖行来说，收到重要的作品是大家最兴奋，也是工作最有意思的一部分。”胡妍妍形容，“像开盲盒一样”。但拍卖行的人也清楚，这种“蓦然回首”总是可遇不可求。大多时候，想要拿到一件质量极高的拍品，需要的不仅是运气，考验的更是拍卖团队的决心和耐力。

明宣德青花支莲瓣缠支莲纹碗 (受访者供图）

　　追寻─每一次郑重的托付

　　17年前，胡妍妍团队打听到日本一位藏家手里，珍藏了一件元代书法家赵孟頫的信札，不管是从历史价值还是艺术高度都十分罕见。嘉德很快联系到藏家，希望可以征集到这件藏品，但由于喜爱至极，藏家一直无法割爱。

　　于是嘉德开始了为期15年的追寻。15年里，嘉德团队每年都会拜访藏家，时间越来越长，关系愈来愈密切。15年来，哪怕对能将信札带回的期待越来越低，嘉德还是没有放弃。直到2018年，老人在80岁生日之际给胡妍妍打来电话，邀请她赴日“来看看”，大家终于又看到了希望。

　　或许是因为对同一件艺术品欣赏的共识和默契，2019年，老人决定将这件藏品交给嘉德转手。交接地点选在老人的家里。胡妍妍亲自飞往日本见证这等了15年的重要时刻。将藏品带回后，嘉德团队立马展开工作。胡妍妍透露，“每拿到一件新藏品，我们背后的团队大概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去整理案头的工作，甚至我们有一些专家是基本不出门的，365天都在做各种各样的查证和研究工作。”

清早期紫檀剑腿翘头案 (受访者供图）

　　拍卖─市场是另一个标准

　　在嘉德，不同的部门有着不同的定位。书画部门的主要任务是研究古代和近现代书画;当代艺术部门则需要敏锐地捕捉当下最有潜力的艺术家，“捕捉那些作品已经进入一级市场，甚至还没进入一级市场的‘新星’艺术家，并分析未来艺术应该是什么样的。”

　　胡妍妍发现，愈来愈多的新藏家(收藏时间少于3年的藏家)愿意为“我喜欢”买单。她列举刚过去不久的一场拍卖。拍品是王世襄旧藏“老渔图”，经嘉德专家团队评估，起拍前将价格定在8万元人民币。出乎意料的是，当天的竞拍尤为激烈，不到半场最高价就已达到300万元人民币。拍到最后，两位座位仅隔一排的藏家还在暗自较劲，最终拍品以500万元人民币的价格落槌。事后胡妍妍找到这位买家，好奇他为什么愿意以超过预估价几十倍的价格买下这件拍品，得来的答复仅仅一句“我喜欢”。

　　“拍卖市场成功的一个很大的标志，就是拍品突破了你的预估价，说明你找到的这些艺术品、这些文物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得到了大家的追捧。”关于如何为这些“我喜欢”定价，胡妍妍有自己的观点，“学术和艺术价值是一个很重要的标准，但是个人的认知、体验、感受，往往成为落槌的那一瞬间至关重要的因素。我喜欢是非常个性化的。”

　　2019年，KAWS的潮流艺术品被拍出1.16亿港元;今年3月，美国平面设计师Beeple的NFT作品以约4.5亿元人民币成交;同月，中国艺术家冷军将其水墨画作品《新竹》焚烧，同时这幅画的电子扫描版被NFT化并上链，最终以40万元人民币的价格成交。新艺术不断涌现，收藏不再仅限于二维世界。

　　意外的是，胡妍妍对此表现出的态度颇为包容。她毕业于南开大学，1993年中国嘉德成立之际便加入其书画部门至今，多年来嘉德也以书画和古董为主要拍卖项目。谈及新出现的艺术形态，胡妍妍的态度包容且乐观：“前段时间我看到一句话觉得挺有意思的，大致意思是，‘我们这一生，真的要多一些遇见才可以不限制我们更广阔的收藏。’以前很多藏家会因为某件艺术品贵，或者是因为它是博物馆(级别)的藏品才买。” 　　胡妍妍说，“但我发现，现在更多人将收藏变成一种很私人的情感。因为‘我喜欢’，所以愿意买单，我其实挺支持这种收藏理念的。我们在自己生命的不同的阶段，有自己不同的喜欢的东西，与艺术品产生连系，得到此刻的一种共鸣，将收藏变成人生的一个过程和一部分，我觉得也是蛮好的。”

　　但她也补充：“当然不可不说的是这些年的艺术品市场，还是有一些金融的属性，有一些投资性。在过去的20多年里面，我们也看到了很多数据。那是非常有利的证明，好的艺术品、珍贵的艺术品，它就是有保值和升值的潜力，而且还有蛮不错的回报。所以我觉得林林总总都构成了收藏家选择藏品的因素。我们作为拍卖人，要非常清晰地洞见这些需求或者是一些诉求，并能找到最佳的可流转和交易的文物、艺术品。”

　　今年5月，北京嘉德艺术中心举办了内地首个有关区块链艺术及加密艺术的拍卖。“关于加密艺术学术的评判，我觉得还是要留给时间。毕竟我们现在看到的古典艺术也曾经是某个时代的当代艺术。”胡妍妍说，“所有当代的、潮流的东西，它都要经过时间的洗礼，有一个过程，然后我们才能看清楚，有谁是可以写进美术史的。”

明代晚期黄花梨可折叠式子母屉六足六柱瑞兽纹架子床 (受访者供图）

　　香港─市场份额持续扩大

　　2012年中国嘉德(香港)拍卖成立，2014年胡妍妍出任总裁。这些年中国嘉德(香港)的类别从最初的书画和家具，扩张至书画、油画、瓷器、家具以及珠宝5个板块。

　　据伦敦的艺术市场分析公司ArtTactic发布的《2020年上半年全球拍卖回顾》报告显示，在全球各个地区的艺术品销售占比的比较中，香港的市场份额继续扩大，2020年上半年全球拍卖总额中有26%在香港完成，高于2019年的20%。

　　其中，中国嘉德(香港)在现、当代艺术板块的表现尤为突出。胡妍妍介绍，2012年至今这个板块的成交量已累计13亿港元，其中近两年每场的成交率高达80%以上。“在嘉德香港2021春季拍卖会上，它们(现、当代艺术板块)的成交率达到93.5%。”

　　胡妍妍分析，香港艺术品市场长期繁荣的因素很多，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与历史背景使得它在中国拍卖市场发展的早期就已进入赛道是重要原因之一。“香港一直是国际艺术品拍卖的重镇。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香港艺术品市场就很繁荣了，而且拍卖都开始了，那个时候内地几乎还没有(艺术品拍卖)。另外香港面向国际，有便利的交易环境，不管是税收、运输还是服务的体系，都已经比较成熟。”

　　此外，国家“十四五”规划支持香港发展中外文化艺术交流中心，无疑为香港的艺术品交易市场注入了一剂强心剂。“以前提起香港，我们更多地会想到它是对外交流的重要窗口。现在粤港澳大湾区成立，这里更将成为促进内地与香港艺术品市场发展的重要渠道。”胡妍妍也提出自己的建议──如果大湾区能在文物艺术品进口的相关政策方面有所突破，例如在大湾区的自贸区或艺术博览会中，一定条件下优化文物进口的税收政策，将会大大推动海外文物通过大湾区回流。

清康熙青花釉里红团花纹摇铃尊一对 (受访者供图）

　　据了解，中国嘉德香港2021秋季拍卖会呈现逾1300件拍品。包括明代董其昌的书法册页《临诸家帖册》，明清瓷器如清康熙青花釉里红团花纹摇铃尊一对、明宣德青花双莲瓣缠枝莲纹碗，以及明代晚期黄花梨可折叠式子母屉六足六柱瑞兽纹架子床等。

　　资讯/中国嘉德香港2021秋季预展暨拍卖

　　日　　期：10月9至14日

　　地　　点：香港会议展览中心展览厅5BC

　　官方网站：www.cguardian.com.hk

　　部分图片：受访者提供

　　胡妍妍人物简介

　　中国嘉德(香港)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总裁;

　　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董事总裁;

　　1989年毕业于南开大学历史系，1993年加入中国嘉德，历任中国书画部总经理、董事副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