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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夏:因海报而闻名 因“史诗”而不朽

2022-09-21 04:23:29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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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慕夏的成名作《吉斯梦妲》招贴,采用了细长的“屏画”形式。

  在捷克画家阿尔丰斯.慕夏(Alphonse Mucha)诞辰162周年之际,北京嘉德艺术中心携手慕夏基金会和慕夏信托在京城联袂打造了一场迄今为止内地最大规模的慕夏艺术回顾展,名为“永恒慕夏——线条的魔术”。

  展览通过“慕夏风格的灵感源泉”、“慕夏的绘画技巧和传达美学”、“慕夏风格的艺术语言”、“新艺术运动的复兴和反文化运动”和“漫画的新走向及其美感的探究”5个主题展区的近300件展品集中呈现了这位在平面设计、室内装饰、珠宝设计以及历史主题创作等多个领域均有建树的现代海报艺术先驱的艺术履历。在陈列以海报为主线的重量级展品之余,展览还辅以大量慕夏所设计的书籍插图和杂志封面、为《斯拉夫史诗》所绘油画稿和素描手稿,以及数量可观的资料文献和历史照片,不光全方位展现了艺术家在多个设计领域的杰出贡献,还通过最后一个单元呈现了“慕夏风格”在他去世近一个世纪内对日本动漫的影响。

  除了令人目不暇接的精美展品,主办方在展陈空间的设计上也是煞费苦心:以玫红、深紫和香芋色为背景的展墙充分迎合了慕夏海报招贴中甜美柔和的色调,作品与墙体可谓相映成趣。而无论是入口处的星光熠熠、通道走廊处以“新艺术运动”风格打造的不规则曲线狭长通道、还是展厅中的两处“网红打卡地”:布满慕夏花卉设计元素的紫罗兰色发光“镜廊”和还原画家在巴黎波希米亚风工坊的“慕夏咖啡厅”,都为展览注入了设计感、时尚感与时代感。赏罢展厅中慕夏所设计的广告招贴,尾随扑面而来的浓郁咖啡香到挂满慕夏海报的主题咖啡厅内歇脚小憩,临走选几件琳琅满目的文创衍生品,无异于一场“活色生香”的19世纪末巴黎沙龙“穿越”体验。

  东西结合 古今融合

  此次慕夏大展中,多幅慕夏在巴黎期间所完成的具辨识度的海报招贴均亮相。包括其为戏剧女演员莎拉.伯恩哈特所创作的成名作、戏剧《吉斯梦妲》招贴、与后者合作6年间所完成的《托斯卡》、《哈姆雷特》、《茶花女》和《美狄亚》等海报;先后创作的2幅著名《乔勃牌香烟卷纸》广告;3组四联画《四季》、《宝石》和《月亮和星辰》装饰广告牌;以及广为流传的《绮想》和《拜占庭头像》等作品足以让观者大饱眼福。不过,当深入研究慕夏的这些海报招贴后,会发现身处世纪之交“新艺术运动”浪潮、且被盛行的“日本主义”所影响的欧洲大陆,有西方学院派背景的慕夏所绘制的海报早已不再是纯粹的西画,而是东西方艺术融合的产物。

  1885至1887年,慕夏受捷克同胞贝拉西伯爵的资助在慕尼黑美术学院深造。当他于1888年来到“美好时代”的巴黎后,又接连在朱利安学院和柯拉罗西两所非官方学院学习。上述学院派技法的传统训练显然奠定了他坚实的人物造型能力,从他绘制的那些唯美女性海报便可窥得端倪。比如成名作《吉斯梦妲》,便以真人大小的比例和流畅洒脱的线条勾勒出当时如日中天的莎拉.伯恩哈特。他将这位戏剧女演员描绘成一位具有异国情调的拜占庭贵族女子,身着华丽装饰的长袍手持一根棕榈枝,与剧中最后一幕的剧情相呼应。从1894年节礼日接到伯恩哈特委约出版商打来的订单电话,到元旦当天《吉斯梦妲》海报贴满巴黎街头巷尾,慕夏在短短数日内红遍巴黎。

  《吉斯梦妲》的爆红显然离不开画家独特的创意,首先,他采用了细长画布来创作,这种类似于中国“立轴”和“条屏”的表现形式本不属于西画传统(除了宗教祭坛画中能够开合的翼屏,西画中没有竖幅细长条的形式),但由于18世纪中国风(Chinoiserie)在欧洲风靡以及19世纪下半叶的“日本主义”(Japonisme)风潮,中国和日式屏风成为西方上流社会炫耀审美与品味的家居装饰。因此细长条的“屏画”形式开始在19世纪末被诸多西画大师采用。对慕夏艺术生涯有着重要影响的奥地利画家汉斯.马卡特曾绘制过5张竖长条的《五感》、皮埃尔.博纳尔在慕夏成名前几年完成了日式风格的四条屏《花园中的女人》,克里姆特2幅“金色时期”的朱迪斯主题名作则更像是日本金屏风的“复刻”。艺术圈的流行趋势无疑感染了慕夏,让他一夜成名的《吉斯梦妲》同样采用了细长的“屏画”形式,他也借此成为了首位创作竖幅细长海报的艺术家。经由此作的成功,展览中展出的慕夏多幅大热戏剧海报《托斯卡》、《哈姆雷特》、《茶花女》和《美狄亚》;以及四条屏形式的《四季》、《宝石》和《月亮和星辰》装饰广告牌等均是如法炮制。竖幅的细长海报也从此成为了慕夏设计艺术的符号之一。

  其次,和比他早3年凭借红磨坊海报《拉古鲁》一炮而红的友人劳特累克相同,慕夏也深受日本浮世绘版画的影响。东西方绘画最大的差异在于二维和三维空间的诠释:西画自马萨乔将布鲁内莱斯基发现的焦点透视法运用到绘画中之后,直至19世纪下半叶的5个多世纪内始终将描摹并重现客观世界,通过光影明暗营造立体纵深空间视为绘画的不二法则,因此文艺复兴开始后的西画是无法离开科学的。反观国画及受中国绘画影响的日本美术,则重视并强调想像与现实相结合的艺术理想,并始终在二维平面的空间内展现线条的魔力。本次展览名为“永恒慕夏——线条的魔术”,也恰好呼应了慕夏海报招贴艺术中的重要特质:流畅优雅的线条所勾勒出的女性魅力。和劳特累克一样,他将浮世绘中描绘人物的鲜明黑色轮廓线用到了几乎全部的海报中,摆脱了西画传统所必备的立体透视空间,加之“新艺术运动”潮流中对藤蔓花卉等装饰元素的风靡,让笔下甜美淡雅的广告招贴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平面艺术。

  融入拜占庭装饰图案

  然而,慕夏毕竟是西方艺术家。在大胆吸收全新创作元素的基础上,他并未摒弃在学院派体系中打造的绘画基础。慕夏认为拜占庭文明是斯拉夫文化的精神家园,因此在海报作品中融入了大量具有拜占庭风格的装饰图案,比如在《吉斯梦妲》海报中人物头部上方圆拱装饰和戏剧标题中手绘的马赛克几何瓷砖纹理,以及华丽的着装与繁复的头饰均带有鲜明的拜占庭元素痕迹;展览中所展出的对幅《拜占庭头部》甚至以此而命名。事实上,慕夏的海报中还隐藏着一些宗教元素,这或许和他儿时在教堂唱诗班作男高音的经历有关。正如他本人所言:“在我心中,绘画、教堂和音乐的概念是如此紧密相连,以至于我不知道我喜欢教堂所在的地方是因为我喜欢音乐,还是因为我喜欢教堂这个神秘地方的音乐。”他在大量海报招贴的背景装饰所描绘的圆拱,配上细长的竖条画面好似一个拱门,而这种建筑元素在欧洲各大哥德式教堂内比比皆是。

  又如,画家最具辨识度的“公式Q”构图形式乃是人物头部或整体被一个圆环所包裹,或居中而至或靠向圆环一侧,肢体的一部分会“甩在”环形之外形成“Q”型。这个令他屡试不爽的艺术符号应是借鉴了西方宗教圣像的背光,只不过他将人物靠向圆环一侧的作法弱化了画面的宗教性而已。由此可见,慕夏的海报招贴是建立在将个人扎实的学院派绘画功底之上;将拜占庭文明的装饰元素、天主教的宗教符号、日本浮世绘中以黑色轮廓线勾勒人物的二维平面绘画语言,以及“新艺术运动”风潮所流行的将蜿蜒有机的植物藤蔓和花卉线条等装饰点缀,集中融会于细长的东方“屏画”形式中,从而实现了个人独特的“东西结合,古今融合”艺术语言。

  拒绝“新艺术运动”标签

  在凭借《吉斯梦妲》等戏剧海报在巴黎窜红之后,慕夏收到了来自1900年巴黎世界博览会的创作邀约:分别为波黑馆和奥地利馆设计装饰壁画和主题海报。两个设计项目的圆满成功也让他荣获奥地利骑士勋章和法国荣誉军团勋章。在来到巴黎十馀年后,慕夏终于在“时尚之都”以雅俗共赏的“平民艺术”打下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他曾说“我很高兴参与到一种面向人民的艺术中,而不是为私人房间作画。它(海报)价格低廉,普通大众都能买到,贫穷家庭和富裕阶层都能悬挂家中。”然而,上述通过平面设计而获得的名利双收却并未令他沾沾自喜停滞不前。虽然在“新艺术运动”风潮中脱颖而出并独树一帜,慕夏却始终自认为是严肃的历史画家,而非标新立异的潮流新宠,因此对被归为“新艺术运动”范畴嗤之以鼻。鉴于其在17岁报考布拉格美院被拒收,得到了评委会“去另选一份对你有帮助的职业”评价的经历,慕夏心底始终深埋着成为历史画家的梦想。在“美好时代”的巴黎功成名就之后,他便下决心荣归故里实现其未尽之梦。

  相较于英年早逝的劳特累克,慕夏无疑是幸运的。活了78岁的慕夏,有机会在衣食无忧后实现艺术创作的转型。他在归国之后首先完成了布拉格市民会馆市长厅顶部的装饰壁画,并在之后历时十八载完成了20幅表现捷克人和斯拉夫民族历史及神话的传世经典《斯拉夫史诗》。尽管这两套鸿篇巨制无法借展,但观者仍能从展出的局部手稿习作领略个中魅力。此外,拜VR虚拟观展技术所赐,观众还可在展厅内戴上VR设备感受“斯拉夫史诗VR”,也算最大限度地弥补了无法现场赏画的遗憾。《斯拉夫史诗》不仅属于西方学院派最为尊崇的历史主题创作范畴,还让慕夏得以最终摆脱“现代海报艺术先驱”和“新艺术运动领军人物”的片面标签。“什么是新艺术运动?艺术永远不可能是新的”。这句出自画家本人的名言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态度。当我们今天回顾慕夏的艺术之路时,尽管那些为生计而创作的唯美海报招贴让他誉满全球,但20幅为了艺术理想而完成的恢宏《斯拉夫史诗》才真正让他名垂青史。

  版权声明:慕夏作品版权所有慕夏基金会,2022(Mucha Foundation,2022)、慕夏信托,2022(Mucha Trust, 2022)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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