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神父与校长的对峙,可让观众作出多角度解读
剧坛爱演外国翻译剧,实在不无道理,因为好些翻译剧的剧本都格外出色,内容跨越国界和文化,只要再配上优秀演员,自能较容易叫好叫座。“同流”於二○一二年曾搬演美国剧作家约翰.派屈克.尚利的《圣诉》,最近於香港文化中心剧场重演,是为优质舞台剧本的典範。
人事制度 互相衝突
《圣》剧於二○○五年分别获得普立兹戏剧奖及东尼奖,足见剧本的素质。剧作家创作该剧成为典型的外百老汇舞台剧,精巧细緻,四位演员展现出剧本的澎湃剧力,剧本更是训练编剧的尚佳範例。
首先,剧本描写的是上世纪六○年的火红年代。全世界在二次大战後经历重建而踏入改革和进步的空间,人心思变,传统和革新之间出现激烈矛盾,形成人与人之间不同价值观的对峙。其次,《圣》剧的处境是天主教教会主办的学校。在西方社会,教会就如一个小型的自主帝国,有其坚固和顽强的内部结构和人事关係。教会一方面为教友所敬重和崇拜,另方面却与外面世界不作关连,形成封闭和保守的自我体制,人与制度的衝突由此而起。
《圣诉》的故事发生在美国一所教会学校。作风强硬的校长(伍洁茵饰)从年轻修女教师(杨淇饰)获悉,神父(邓伟杰饰)可能对学校取录的首位黑人男学生作出不道德的侵犯。校长为了揭发神父的真实行为,不单从学生妈妈(吴凤鸣饰)身上打探消息,更不惜以其他手段威逼神父道出真相。全剧是事件与人性的交错重叠,形成引人入胜而且耐人寻味的戏剧故事。
编剧高明之处,除了透过四个呈现在观众面前的角色来述说故事,其描写隐藏在舞台以外的角色更能引起观众遐思。例如那个只有十二岁的黑人男学生,在观众心中一直并没有具体个性及形象。观众初期透过修女教师向校长的陈情,只知道男学生在校内的一般被压迫情况;其後校长与学生妈妈见面,不仅展示了男学生於事件当中的关键影响,更揭示美国黑人家庭在六十年代仍受社会的歧视和逼迫,对全剧有关真相的命题,作出了深刻而有力的串联。
《圣诉》的原著剧本得天独厚,可让观众作出不同层面的解读,导演邓伟杰处理的粤语版本亦能让本地观众产生深切共鸣。
角色形象 明确突出
张天恩的翻译本既保留原著的地道色彩(角色都以英文名字称呼),但句语翻译通顺而简洁,剧本精句令人再三回味,例如校长对修女教师说:“我唔介意我估错,但我怀疑我係啱!”另外,对於教会的专用名词,只作有限度的翻译,尽量令全剧的语言贴近口语化,但又不流於通俗和现代。
编剧描绘的角色各有个性,并不单以非黑即白来作二元分类,因此更赖演员对角色发掘深入的心理动作,才可令角色不致流於浮面。伍洁茵饰演的校长,角色形象冷峻,语气倔强,表面上是一个咄咄逼人的负面形象。伍氏由始至终保持单一声调,在表演方面有点吃力不讨好。然而,这种冷酷的形象,亦有效突出角色的深刻层次,当中她向修女教师说自己曾经结婚,然後忍不住说:“你应该起码掩饰一下你嘅诧异。”刹那的轻柔令角色变得人性化。再至全剧尾声,她就着自己所作行为产生的疑惑和内疚感,突然放声一哭,既为角色的感受赋予实质认同,亦为全剧留下无穷馀韵。
杨淇饰演的修女教师亦有明确个性形象,突显了一位单纯(角色的自述)而热心的教育工作者,处於严格制度和道德判断的两难关口。杨氏的表演很细緻,声线语调控制得恰到好处。就着剧情的发展,角色亦对世情加深了解,展示了角色人物应有的发展。吴凤鸣饰演的学生妈妈虽只佔戏一场,但是该角色对剧情的转变有着实质影响,吴氏掌握了作为母亲关心儿子的应有态度,离场时向校长表达的声明亦铿锵有力,令到角色在观众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邓伟杰饰演神父,在首两段独白都能成功地将现场观众融会一起。他与校长的两次会面,二人都悉力将角色的对峙立场逐步建立起来。邓氏同时担任导演,对於全剧的气氛和推进节奏控制得宜,凭藉剧本着力展现剧情,并没有刻意增添任何不必要的舞台调度。然而,神父角色在迟到观众进场时,表现了轻佻而跳出角色的原定个性,则似乎是过於迁就某些剧场观众的陋习。
(“同流”供图,摄影:Michael CW Ch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