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分的我在绝望中守候;而就在同时,另一个我,在心裏忙於整理那些是最无谓的小事。我觉得这是一种病。”罗兰.巴特在一九七七年十月三十一日,写下了这一则日记,记下了书写日记的一种思考。
如果你也有写日记习惯的话,想必也有这样的情况:一个“我”跟“另一个我”对话。另一个我,很多时候都是很爱批判,很超然,每一次当我下笔,另一个我就会走出来说“我”不够诚恳,不够坦白,这个用字是掩饰,那个写法是开脱,反正在另一个我的心目中(他就是住在心目裏的),“我”永远没有办法记下真实,“我”总是写下鸡毛蒜皮的事。
当然,我也不是泛泛之辈,不会遭受另一个我的放肆抨击而不还口,於是“我”与“另一个我”都站在讲台上对骂,据理力争,生出了一个旁观者的我。这样的心理交战,并不玄妙,就像荣格所说的一般,人都会有双重人格,自己和别人相对熟悉的是“一号人格”,而不常见的则为“二号人格”,而日记,至少对我来说,正是一号与二号人格交谈的文字记录。
每日所记,不是罪过,就是平庸。在文字上,自然与平庸有时分不得太清楚,尤其在日记上。反正对於我来说,日记是不会公开的,也不应公开,但偏偏公开了的日记,都总是让人爱不释手,就如罗兰.巴特“的”《哀悼日记》。
“的”字的可圈可点,在於《哀悼日记》不是巴特定下的题目,更不是他意图出版的内容。儘管书内记录的文字,都出於他的手笔,但这真是他的日记。这三百三十张小纸片,写於罗兰.巴特过世後的一段日子,从一九七七年十月写到一九七九年九月左右,中间断断续续地写,但主要围绕的还是他对母亲的想念。
“今天——我的生日——我病了,却不能、也不需要告诉她了。”这或许是我们读来,罗兰.巴特写下最简单、最直接、最自然有力的文字,同时,我在读着“另一个巴特”。这是一种窥视,当中有好奇,但也有罪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