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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经明察/内地发力稳经济 吸引外资流入\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 张 明

2024-04-04 04:03:10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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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中国中西部要更好地吸引外资,当务之急是提升本地营商环境。

  一国面临的外资流动,从国际收支平衡表视角来看,主要分为直接投资、证券投资与其他投资三大类。其他投资可以主要理解为跨境信贷。从稳定性而言,直接投资要比证券投资与其他投资更为稳定。从中国过去的实践来看,其他投资的波动性要高于证券投资的波动性。

  最近一段时期以来,中国面临外商直接投资流入规模下降与国际证券投资淨流出的现象。例如,从国际收支口径来看,中国的外商直接投资流入额在2021年高达3441亿美元,2022年下降至1802亿美元,2023年进一步下降至330亿美元。事实上,330亿美元是自1994年以来的最低水准。又如,从国际收支口径来看,中国的外来股权投资流入额由2021年的829亿美元下降至2022年的344亿美元,中国的外来债券投资流入额由2020年的1664亿美元下降至2021年的937亿美元,到2022年则显著下降至-1423亿美元(负值意味着外来债券投资的撤出)。

  值得注意的是,2023年前三季度,外来证券投资淨流出325亿美元,相比于2022年前三季度的1099亿美元已经显著改善。

  由于证券投资、其他投资属于波动性很大的短期投资,而外商直接投资属于波动性较小的长期投资,因此,要更好地稳外资,就必须区分资本类型、厘清外流动机、提供差异化的应对方案。

  加大股市改革 让估值反映经济

  由于证券投资与其他投资主要决策者都是金融机构,金融机构更加偏重于短期收益,因此证券投资与其他投资流动具有很强的周期性,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汇率、双边利差、资产价格走势等指标的影响。例如,当人民币兑美元汇率面临升值压力、中国国内利率高于美元利率(且利差处于扩大态势)、中国国内股市表现火爆时,中国通常会面临证券投资的淨流入与其他投资的淨流入。相反,一旦人民币兑美元汇率面临贬值压力、中国国内利率低于美元利率(且利差处于扩大态势)、中国国内股市表现低迷而美股表现火爆时,中国通常会面临证券投资与其他投资的淨流出。

  2022年至今,美联储加息10余次,使得中美正利差(中国国内利率高于美国同期限利率)逆转为中美负利差(中国国内利率低于美国同期限利率),且利差非常显著。导致短期资本流动由中国流向美国,在外汇市场造成美元供不应求,推动人民币贬值。值得注意的是,中美利差正转负,意味美债吸引力更大,吸引国际债券投资从中国流向美国,使中国面临证券投资中的债券投资淨流出。此外中美两国股市表现差异,使中国面临证券投资中的股票投资淨流出。

  在过去,当中国国内利率高于美国利率时,在境外借款并将其转运回国使用,无疑是有利可图的,这种跨境套利融资意味着中国会出现其他投资淨流入。相反,当国内利率低于美国利率时,本国主体从境外融资的动力将会显著削弱,从国内贷款并转运至国外使用的动力将有所增强,这将导致中国的其他投资专案顺差下降,甚至转变为逆差。

  综上所述,对于证券投资与其他投资的淨流出,不必过于担忧。国际投资者归根到底是逐利的,因此这类短期资本一定会向收益率更高的地方流动,因此波动性很强,可谓“一年河东,一年河西”。

  要稳住中国的证券投资与其他投资,中国政府只需要做到如下几点:第一,维持中国经济增速的持续较快增长。作为一个大型发展中经济体,中国经济的潜在增速本就显著高于欧美日。因此,在当下,中国政府需要实施更大规模的财政货币刺激政策,尽快消除负向产出缺口,让当前经济增速回归潜在增速(当前约在5.0%-5.5%左右)。只要中国经济增速回到了潜在增速,中国国内利率自然会从当前水准上升,而随着美国通胀回落与经济减速,美联储从2024年下半年起将会降息,中美负向利差将会逐渐收窄,甚至由负转正,而中美利差的收窄与逆转将会导致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企稳,甚至重新升值;第二,中国政府需要加大国内股市改革力度,要让未来的股指变化更好地反映中国经济的成长。只要中国股市的制度建设取得突破,一旦中国经济增速回归至潜在增速,中国股市的表现无疑是可期的。

  换言之,只要中国经济增速能够回归正常水准,以及中国股市建设取得进展,无论是证券投资还是其他投资,我们都不必担心会持续流出。相比之下,真正值得我们重视的,是外商直接投资流入规模的显著下降。

  高质量开放与统一大市场

  当前流入中国的外商直接投资主要有两类。第一类是最终市场直接锚定中国国内市场的外资企业。第二类是将中国作为加工装配基地,产品出口全球的外资企业。

  事实上,随着中国经济高速增长导致国内要素价格(尤其是劳动力价格)逐渐上升,中国吸引第二类外资企业的比较优势,相对于印度、东盟国家、墨西哥等就在下降。不过,这类外资企业除了看重要素成本,还非常看重产业链配套状况、基础设施建设水准、资源能源保障能力等要素。而中国在这些领域的优势依然显著强于其他新兴市场国家,这就导致,第二类外资企业在是否决定离开中国方面,还是非常纠结的。

  中美贸易摩擦、新冠疫情,客观上都加剧了第二类外资企业离开中国的速度。一方面,将生产基地移至印度、东盟国家与墨西哥,可以规避美国政府对中国产品征收的高关税。另一方面,不少发达国家在新冠疫情爆发后都意识到,在产业链上过度依赖特定核心节点,在外部冲击下可能是脆弱的。

  无论如何,对于最终市场直接锚定中国国内市场的外资企业而言,它们撤离中国的动机迄今为止还是非常微弱的。毕竟,中国是一个有着14亿人口、人均GDP(国内生产总值)达到1.5万美元,且依然在快速增长的巨型经济体,中国市场的消费潜力是全球罕见的。更重要的是,中国政府当前正在致力于打造国内统一大市场,消除各种要素与商品在国内流动的障碍,打破行政力量主导的市场分割格局。而一旦国内统一大市场建设取得突出进展,中国国内消费增长将会再上一个台阶。此外,中国政府正在努力建设共同富裕的社会。众所周知,中低收入群体的边际消费倾向更高,共同富裕的实现也意味着中国国内消费市场潜力的进一步迸发。因此,对于第一类外资企业而言,它们大概率将会选择坚定地留在中国。

  当然,毋庸置疑,无论哪种类型的外资企业,都对中国的营商环境高度关注。客观而言,中国外资企业面临的营商环境,要显著好于中国的民营企业。但与国有企业尤其是央企相比,外资企业在要素保障、融资便利度、市场准入等方面可能还有一些差距。因此对外资企业而言,实施真正的国民待遇,也是它们的重要诉求。

  那么,如何稳住外商直接投资呢?首先,中国政府依然要尽快让中国经济回归潜在增速。毕竟,谁也不愿意放弃一个正在快速增长的巨大市场;其次,中国政府要进一步落实负面清单制度,并保证对国有企业、民营企业与外资企业实施真正一视同仁的国民待遇;再次,中国政府可以加快医疗、电信、金融等服务业开放力度,毕竟,很多服务业才是民营企业与外资企业真正渴望进入的蓝海;第四,中国政府应该加快国内统一大市场的建设步伐,降低各类要素与产品在国内自由流动的障碍与成本。一旦这方面取得突破,对于第二类型的外资企业而言,它们就未必需要转移到印度、东盟与墨西哥,而是可以转移到中国的中西部地区,这样既能降低生产成本,还能充分利用中国国内在产业链配套状况、基础设施建设水准、资源能源保障能力等方面的优势。当然,对于中西部地区而言,想要与其他新兴市场国家竞争,尽快提升本地营商环境,可谓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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