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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观察/智利经济改革的启示\邓 宇

2024-10-28 05:02:07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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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智利与中国的经贸往来日益密切,合作不断深化。智利深度参与RCEP以更低成本获得进口资源,借此加快提升投资和贸易开放水平。

  智利(Chile)是南美洲的发达经济体,目前国内生产总值(GDP)规模达到了3356.58亿美元,人均国民总收入(GNI)为1.35万美元。过去四十多年,智利的经济保持持续的中高速增长,可以说是南美洲国家的发展奇迹,即便同南美洲的两大经济体──阿根廷和巴西相比,智利的发展水平也展现出了较强的竞争力。

  之所以智利能够保持长期稳定的增长水平,除了自身的资源禀赋和地理区位条件,还与该国坚持的市场经济和自由贸易的发展理念有关,而且在经济开放、内部改革和全球化方面均有不俗的表现,这些成功经验为发展中国家的转型提供了很好的镜鉴。

  虽然智利经济在经历多次的世界动荡、全球经济和金融危机等冲击,但在生产效率、增长率等方面始终表现出较强的韧性,正是得益于其较好的工业基础和较强的贸易能力。智利早期的市场化改革──“智利计划”激活了要素资源配置的效率,充分释放自身的优势潜能,比如丰富的矿产、林业和渔业资源等。

  贫富差距持续扩大

  不过,“智利计划”也暴露出诸多潜在风险,呈现出两面性。一方面是智利经济的繁荣和人均GDP的快速增长,2000-2018年智利的年均增速在4%左右,同期的GDP规模增幅超过三倍,另一方面却是贫富差距的日益扩大和经济社会发展的不均衡问题凸显。

  上述结构性矛盾,在经过数年的外部地缘政治动荡和内部的改革进程减缓后更加突出,直接导致智利的经济增长放缓,逐步走向“中等收入陷阱”。2023年智利的经济增速降至0.2%,虽避免了衰退,但发展明显趋缓,而且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开始显现,中期发展前景并不乐观。如何摆脱“拉美化”成为智利未来经济改革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该国要实现经济再增长,既要稳定经济增速,也不能忽视增长的质量和效益问题,需要强化均衡发展,并在再全球化进程中找准比较竞争优势。

  客观而言,所谓的“智利计划”仅反映了新自由思潮的实验性,但忽视了智利本身的改革进程。从政府和市场两个角度来看,智利的经济改革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源于其内部相对妥协和平稳的政体文化,即使初期有比较激进的改革,但在迅速调整改革方式后重新走向正轨,显示出智利的精英阶层务实的一面,包括较好地控制通胀和稳定汇率。相较而言,拉美地区的其他国家却长期饱受高通胀之苦,加上银行和货币危机,导致金融体系内在不稳定。

  市场方面,智利高效务实的治理模式不但创造了具备国际竞争力的营商环境,成功吸引大量外资,而且也营造了开放和竞争的市场环境,包容的开放政策和自由的贸易体系助推其成为拉美最具竞争力的经济体。世界银行《2022年营商环境报告》显示,智利营商环境在190国之中排第59位,居南美第一。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发布的《2023年度全球创新指数》显示,在132个国家和地区中,智利综合指数全球排名第52位、南美第二位。

  对华经贸日益密切

  与多数后发国家的追赶模式相似,智利以外向型经济模式为主。虽然该国的经济结构相对单一,但充分利用了当地的农业(比如葡萄酒)、矿产(铜)及其他林业、渔业资源条件,成功开拓国际市场,而且近年来智利开启新型工业化模式,转向绿色和科技创新。2020年智利公布《绿氢国家战略》计划于2040年建成全球 三大绿氢出口国之一。

  智利与中国的经贸往来日益密切,合作不断深化。中国保持着智利第一大贸易伙伴地位,2023年两国的进出口贸易额达到626亿美元,比2008年增长2.6倍。此外,中国持续扩大在智利的能源、农业、矿产和金融等领域的投资。智利则积极参与和融入“一带一路”倡议,而且在申请加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以此拓展经贸合作“朋友圈”,并通过深度参与RCEP以更低成本获得进口资源,借此加快提升投资和贸易开放水平。

  不过,智利也要直面经济社会发展的失衡问题。经过三年疫情冲击后,智利的经济遭遇重挫,经济增长放缓、通胀高企且利率不断升高,目前的通胀仍在4%以上,政策基准利率则在5.5%,呈现出“低增长、高通胀和高利率”的趋势。

  外债方面,智利的债务增长加快,截至2024年3月末的债务规模达到117.8亿美元,比2019年末增长35.6%,外债占GDP的比重上升至40.5%,比2019年末要高出7%。工业领域,智利的制造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降至8.5%,远低于同等规模的埃及(15%)和南非(12.9%)。科研方面,智利的研发支出占GDP的比重不增反降,过去十年的平均值仅0.36%。由于缺乏科技创新,智利的产业升级缓慢,因而也造成贸易的附加值不高,出口贸易增值空间有限。长此以往,智利的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将可能受挫,削弱未来增长空间。

  智利所面临的外部风险正在上升,包括高利率导致的信贷萎缩和经济活动减弱,以及资本外流加剧。统计显示,2020-2024二季度,智利资本外流超过230亿美元。地缘政治的不确定性及美联储降息的不明朗将可能加剧智利经济的复苏脆弱性。内部来看,智利长期存在的结构性失衡问题日益严峻,该国基尼系数长期处在高点,加上高通胀和高利率影响,普通民众的生活成本大幅攀升,失业率高达8%,明显高于经合组织国家4.8%的平均水平。

  国际收支方面,2023年智利的国际收支差额扩大至639.1亿美元,比2019年增长46.3%,国际收支失衡的问题依然突出,将加剧货币的不稳定以及严重贬值,不利于经济稳定。最新预测显示,未来十年智利经济的平均增长率为2.2%,低于拉美主要国家平均2.5%的增长水平,不及秘鲁(2.9%)、哥伦比亚(2.8%)和墨西哥(2.4%),而且其比较优势也可能被这些国家所替代。

  结论与展望

  外界观点认为,智利经济的发展奇迹被解释为“智利计划”的胜利,即美国为智利经济改革所确立的休克疗法和新自由主义经济模式,促进了该国走向市场经济和全球化。但是,这些改革背后一直存在结构性缺陷,具体表现为:过激的私有化、过早的“去工业化”及发展的不均衡等,致使经济增长所惠及的全民福利不完备,贫富差距扩大和社会不平等反过来阻碍经济再增长。

  智利经济的增长奇迹遭遇到了严重的困难,已到了不得不深化改革的阶段,如果任由其发展,将可能破坏未来增长的环境,而且可能落入到“中等收入陷阱”。经济结构来看,智利的外向型经济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较大,在大国博弈和地缘政治动荡的时代,智利也很难“独善其身”。

  与其他发展中国家非常相似,智利目前所面临的主要问题,即大国博弈和地缘政治的不确定性,可能会引发全球贸易和金融市场的不稳定,部分发展中国家的资本外流以及汇率波动可能加剧,大宗商品价格震荡的概率增加,对高度依赖资源出口的智利而言将可能面临贸易顺差收窄甚至出现贸易赤字。

  新自由主义的理念能否持续还存在未知数。现实表明,仅凭市场开放和自由贸易政策已经很难获得更大的比较优势,而且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再全球化及地缘政治波动的周期中,缺乏深度改革和内生性增长动能的经济体将很难走出困境,智利面临相似的增长难题,比如制造业的下滑、外部投资的减少等,将阻碍经济实现进一步增长。

  从主要发展中国家的经验来看,要走出“中等收入陷阱”的难度较高,真正成功的国家屈指可数。倘若没有战略定力和社会共识,贸然的改革或不稳定的政策将可能摧毁过去数十年积累的成果。未来智利的改革仍应遵循市场经济规律,重视经济社会和生态平衡问题,关注中低收入群体的发展,完善社会福利体系,改变贫富差距和不平等问题,以实实在在的改革成果凝聚共识,以可预期的结构性改革、稳定的经济增速和可持续发展的方式,努力探索出破解“拉美难题”的智利模式。

  (作者为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特聘研究员。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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