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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首饰与金属艺术的思考者——贺亚楠

2025-05-19 11:14:05大公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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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代首饰领域中不难发现出这样一个现象,该媒介具有明确的纯艺术化倾向,并已经逐渐成为艺术家思想观念的表征。尤其大量首饰展览呈现于美术馆与画廊等带有艺术外部符号的机构中,并且配有“展签”以对作品的创作意图加以阐释,同时很多评论者也会从艺术史与艺术理论的角度对作品进行解读。如果按照阿瑟·丹托(Arthur Danto)所提出的“艺术界”理论来看,当代首饰已然迈入了纯艺术的语境,并期待与当代艺术的种种样式同台竞技。

  但是艺术已经经历了后现代阶段,各种艺术的界限被瓦解,一件作品通常会涉及多种媒介与材料,并具有多种艺术属性。那么当代首饰作为一种单一媒介的介入显然格格不入,并未彰显纯艺术对表达材料与媒介的“自由性”。正如挪威手工艺批评家朱润·维特伯格(Jorunn Veiteberg)所指出的,手工艺受到外界的偏见尤其来自它的“实用功能与材料”。所以当下首饰艺术家们将面临的是,不仅需要思考借助该媒介“说什么”,同时也需从本体出发反思“为什么用该媒介来说”这一命题,从而打破手工艺媒介被普遍认为的制约性。

  YDMD艺术工作室便是这样一个对媒介具有批判性思考的团体,用《三重阶——当代手工艺学术提名展》单元策展人的提名词来说:“YDMD工作室的艺术实践旨在使艺术游击性地潜入当代日常生活。他们的作品充满了融合、批判、幽默和思辨,传统材料和工艺在这些艺术家手中成为表达思想和意识的工具,而器物的功能性被当成艺术家反讽与叙事的‘把柄’用以挑战观众们日常的惯性思维…”

  可见,尽管YDMD的作品总在表面上呈现一种“诙谐”、“轻松”的气质,但其内部却充斥着种种思辨,包括对材料、工艺与功能。而贺亚楠作为工作室主要负责创意工作的核心成员,担负的责任便是所有创作性思辨的驱动者、所有媒介自我批判的提出者,以及所有艺术与生活连接方式的思考者。如果说,YDMD其他成员的使命是让每一件作品能够“天马行空”,那么贺亚楠则手握风筝线,让所有“天马行空”都被“深思熟虑”地牵引着。

  由贺亚楠作为创意主导的作品参与了国内外众多展览,其中包括了2020年的《炙热元素》、2022年的《三重阶——中国当代手工艺学术提名展》和2022年的《东来西往——中国当代首饰群展》。

  在《炙热元素》中,YDMD的参展作品包括了《Open the Open》。该作品由一枚内部的可乐瓶盖和外部的亚克力立方体组成。其中,瓶盖内部的功能空间,即螺纹部分,被转移到了亚克力立方体底部,这使得这块立方体依旧可以满足作为“瓶盖”的功能。但是,当这枚“方形瓶盖”拧在任意可乐瓶顶部时,亚克力立方体内部的可乐瓶盖将漂浮于可乐瓶的上方,如同这瓶可乐仍然敞开一样。

  这件作品源自贺亚楠对“快消品”与生活关系的思考。她敏锐地捕捉到,YDMD的一位合伙人桌面上一直放置一瓶可乐,尽管喝完就会被丢弃,但桌面上一直有着这瓶可乐的位置。她认为 “可乐瓶”作为一种“快消品”已经悄悄地渗透到家庭语境中的桌面空间。它的周围可以是精致的银质烛台、优雅的古董花瓶,或者只是普通的批量化的茶壶,正如安迪·沃霍尔所说,“…可乐就是可乐,没有更好更贵的可乐,你喝的与街角的叫花子喝的一样,所有的可口可乐都一样好”。

  她便组织YDMD的合伙人们开始思考,如何“恰如其分”地展现可乐瓶的这个新“地位”,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的桌子上摆放着什么,可乐就这样在你的家中占据了一个位置。经过几番头脑风暴,大家选中了“瓶盖”这样一个载体。因此,《Open the Open》的使用功能提示了这个位置的所属者——一瓶正在喝的可乐。看似“轻松”的作品却隐藏着大众消费对于个体的影响。

《 Open the Open 》,可乐盖、亚克力,私人收藏

  在《三重阶——中国当代手工艺学术提名展》中,YDMD展现了当时的器物新作《纪念碑系列》。该系列是由着色紫铜、黄铜、银构成的烛台,其形态构成元素为“人像”、“蜡烛”和两者之间不同的空间关系。尽管YDMD的成员均是海归背景,但贺亚楠认为,这样融合性的文化身份更有助于工作室去思考与表征中国传统思想,比如《周易》中就强调“变化”是宇宙的基本特征。因此,《纪念碑系列》从比例上看,蜡烛是一座纪念碑,但其纪念的并不是永恒不变的形象,而是“燃烧着的变化”本身;从材质上看,人像可以看作是一座纪念碑,但其纪念的并非宏伟的形象,而是永恒变化下渺小的个体。《纪念碑系列》提供给观者“人与时间”不同形式的遭遇。

纪念碑系列,银、铜,私人收藏

  正常的手工艺创作逻辑是在烛台的造型上进行几番打磨,达到功能与审美的和谐或冲突,但在这件作品中,贺亚楠鼓励其他成员将“蜡烛”作为一种现成品去考虑,而非简单的功能物体,从而让使用功能的实现与艺术观念的释放达到“道器并举”。

  《东来西往——中国当代首饰群展》呈现了YDMD首饰的新作《少女的珍珠耳环》。该作品由一幅维米尔的高像素授权打印画作《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与一枚银质耳环组成。耳环为“珍”与“珠”的汉字垂直叠加构成,并可佩戴在画作中少女耳上。

少女的珍珠耳环,综合材料,白瑞艺术空间收藏

  贺亚楠观察到,当代首饰的外延不断扩展,其内涵也在被消解,是否任何一件物品,都可以以“身体相关”之名被赋予“当代首饰”的身份?

  经过YDMD成员们的集体思索,最后受到维特根斯坦“家族类似性”的启发。该理论指出词义并没有一个大家共有的性质,但有一些基于不同性质的相似性,就像一个家族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的相似性,词义之间之所以会产生这种似乎偶然却又确实的联系,主要是因为语言是活的,语义不是规定好的,而是在使用中不断激活和延伸的。这种反本质主义理念使得作品开始思考当代首饰如何既能够保持不断创新,同时又保证不会丧失“家族类似性”:让外延的肆意拓展消解内涵。

  因此,《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将重心投放在首饰的“外围相关性”,即首饰的“相关文本”上,因为“外围相关性”既能够推动边界但同时又连接着“家族类似性”。我们的文化语境中常用的一个成语便是“字字珠玑”,形容文字像珍珠一样的珍贵,这表明物质与文字之间的关系是暧昧的,而该作品正是呈现这两者的暧昧。之所以佩戴在维米尔塑造的画作上是因为物质、文字与图像这三者的关系亦是暧昧不清。

  从贺亚楠主导的创作实践中不难发现,YDMD成员们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不断地刺激着她的思考,同时,她更不断地反思工作室整体创作方向与创作方法的核心命题。她鼓励大家肆无忌惮地用作品“说出想法”,更密切关注“为何这样来说”。在团队中,她更像一位老师或是向导,放纵学生们的天性,又时刻引导着归属。因此,YDMD便可以打破手工艺媒介被普遍认为的制约性,使“传统材料和工艺在这些艺术家手中成为表达思想和意识的工具”。(作者:时翀)

责任编辑:李孟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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