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位于天山南部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尉犁县境内荒漠地带的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作为国内首次对唐代烽燧进行的主动性考古发掘项目,被纳入国家重大考古项目。三年多来,先后出土各类文物1,450余件(组),包括迄今为止由遗址考古发掘出土数量最大的一批唐代文书资料和国内首次发现的唐代汉文木简实物标本,生动复原了逾千年前唐代戍边将士们的生活,再现了曾经黯淡的刀光剑影、远去的鼓角争鸣。香港文汇报记者 应江洪
自2011年3月,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项目负责人、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馆员胡兴军和同事们首次进入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进行调查、勘探,到2021年12月15日所有考古工作结束。今年初,新疆尉犁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成功入选2021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欣慰。
出土文物填补历史文献空白
在新疆境内,克亚克库都克烽燧是国家认定的长城资源之一,属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孔雀河烽燧群中的一座。它是由烽燧本体、居住房屋等建筑构成的一处结构完整、功能齐备的综合性军事设施遗址。因其烽燧本体修筑在一座9米多高的大型红柳沙堆上,在唐代被称为“沙堆烽”。
公元前60年,西域正式纳入中国版图。唐代时进一步加强了中央王朝对西域的管辖,先后设立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并在天山南北交通要道修筑城堡、关隘、烽燧等军事设施,维护国家统一和安全,保障丝绸之路的贸易畅通。其中,安西都护府下辖有著名的“安西四镇”——龟兹、于阗、疏勒、焉耆。
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属于焉耆镇东境军事防线——“楼兰路”上一处基层军事管理机构。这里出土的各类文物1,450余件(组),均为戍边将士日常生活、工作器物。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烽燧遗址出土的883件纸文书、木简,它们是近年国内遗址出土数量最大的一批唐代汉文文书,许多内容是国内首次考古发现,蕴含极高的历史文化价值。这些文书、木简为世人了解唐代戍边生活,认识羁縻府州政治管理体制,研究古代军事制度,特别是边塞烽堠机构的运行等提供了第一手资料。新发现掩耳守捉、焉耆守捉、榆林镇、通海镇等军事机构及楼兰路、麻泽贼路、焉耆路等防御线路,这些军事机构及线路均不见于任何记载,填补了历史文献关于唐代焉耆镇军镇防御体系记载的空白。
首现唐代汉文木简实物标本
“计会交牌”实物标本是首次发现的唐代汉文木简实物标本。胡兴军认真研读后发现,木简上所记载的基本都是最基层的烽燧之间传递的情报,或向上一级要塞汇报工作的内容。木简上有明显刮削痕迹,说明曾反复使用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木简应该是文献中记载的游弈所与烽铺间“计会交牌”的实物标本。
已完成解读的三件木简,係红柳枝削成,呈板状,上面写有:“八月十九日临河烽送马铺烽”、“第四排交”、“十七日第一牌送沙堆”、“临河烽状上当烽四面罗截一无动静”、“及烽子五人并得平安开元四年八月十日烽帅蒋果”。记录内容不同,出土木简的形制也不相同。有的两端有穿孔,有的下端有凹槽,胡兴军推测係用途不同。除了“计会交牌”,还出土有记载“平安火”、“都游弈”巡检制度的木简实物,均为国内首次出土,弥补了唐代军事文献记录不详的缺憾。
“筛沙六遍”筛出“生动盛唐”
据统计,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出土的文书主要为唐武周至至德年间,其中开元、天宝年间的最多,这恰是盛唐时代,也是古丝绸之路最繁盛的时期。然而,这些“宝物”的发掘竟然是考古队员们用筛沙子的方式筛出来的!当时的一张工作照上,灰头土脸的考古队员们就像建筑工人一样在烽燧旁“筛沙子”。“因为文物都藏在烽燧旁的灰堆里,历经一千多年,许多文书成了指甲盖大小的残片,还卷成团,和荒草混在一起,很难分辨。我们就这样一点点筛,一共筛了六遍。”
这些珍贵的出土文书让一千多年前的戍边场景变得生动鲜活:唐代戍守烽燧的士兵被称为“烽子”,他们“昼则荷戈而耕,夜则倚烽而觇”,既要候望放烽,知文书、符牒,又要种地、打猎、准备粮草,还要打仗,日常繁杂而艰辛。而河州、雍州、岐州等这些出土信札中反复出现的地名说明,唐代戍边将士大多来自中原地区。当兵力不足时,无法如期换防。在出土文书中,有的戍卒已五六十岁了,仍在超期服役。出土文书资料为我国古代边塞军事建置研究提供了丰富详实的第一手实物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