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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编辑的笔/姚 船

2019-02-15 03:18:35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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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问,你还写信吗?相信熟悉的朋友会摇摇头,报以善意的微笑;不大熟悉的,则会瞪大眼睛,诧异地望着你。什麼时代了,还用笔在纸上写字⁈

  是啊,当今科技发达,什麼事都在电脑手机上搞掂,谁还一笔一画在消耗时间?不过,还真有人坚持这样做,握笔运腕,一字一词,一句一段,让感情跃然纸上,寄给远方的亲友。

  每年新旧交替之际,我都会收到远在大洋彼岸,住在花城广州的老朋友关国栋先生寄来的一封信。工工整整写满一页信笺。关先生高龄八十七。我想像他坐在书桌前,伏案写信的情景:戴着眼镜,一丝不苟缓慢落笔,然后细细斟酌,再小心翼翼装进信封。那情那景,令人感慨,触动心弦。

  记得去年底,我打电话给他,祝圣诞新年快乐。听得出他很高兴,声音依然宏亮。问我,信收到没有?我说还没有。他有点担心,月初就寄去了,不会丢失吧?我忙安慰他,不会的。那时加国邮政工人正在轮流罢工。直等到再过一个月,信终於到我手上,他才舒了一口气。

  这几年,我劝说他,年纪大了,写信太劳累,打电话交谈就可以。他每每回答,没关係,动动脑,练练笔。我心裏明白,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开始,在编辑岗位上打拚、努力了一辈子的人,笔,已然成了他生命中珍贵的一部分,他怎会轻易放下!

  关国栋先生一九五八年毕业於北京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隔年到《羊城晚报》工作,从此和报纸结下不解缘,直至一九九八年退休。其间,曾一度调到《南方日报》,后回归。从记者、编辑,到副刊主任、副总编、总编。一九九三年至一九九八年,还出任广东省人大常委会委员,“科教文卫”委员会副主任。一路走来,不断努力,建树良多。

  我清楚记得,来加拿大后,第一篇稿件就是寄往国内,投向《羊城晚报》的。关先生正好是“花地”副刊编辑。小文刊出不久,就收到样报和编辑署名的信。我们从此开始了至今已近四十年的书信往来和友谊。起初,他的信常附在样报一起捎来,虽然简单几句,也让身处异乡的我感受到亲切鼓舞。几年后,我的文章主要在美、加两地发表,没有再寄去《羊城晚报》,但和关先生的书信联繫并未中断。信,依然飘洋过海。

  那时,没有电脑,编辑的工作离不开笔。曾有这样的流传:“编辑三件宝,毛笔、香糊和剪刀。”因为来稿写在方格稿纸上,编辑审稿时,用毛笔蘸红墨水在上面打圈、修正,纸面有限,难免要剪剪贴贴。也许关先生正是这样,每天勤勉工作,对笔感情至深,以至到现在仍爱不释手,坚持用钢笔写信吧。

  关老的笔,在编辑岗位上,倾注了多少心血,扶持过多少作家,鼓励了多少像我这样的普通作者和文学青年?看“花地”在当时百花齐放,深受读者喜爱就知道。

  关老的笔,也不时疾书,写出自己的思想和内心世界。不论时事评论、生活点滴、旅遊见闻,他都一一涉猎。大著《杂拌集》和《缺一不可》,裏面收录的几百篇散文随笔、通讯特写,正好反映出他锐敏的眼光和平实的风格。

  上世纪末,关先生退休了,但他仍到报社,参与每月的评报工作和一些活动。自己除了多看书,也放不下手中的笔,应约或随意写一些文章,有时还把发表的大作附在信中寄给我。近几年,随着年岁增大,老年毛病增多,他终於全休了,不再挥笔为文。

  见字如人。每当我把关先生的信捧在手裏,看着那一行行遒劲有力、注满文情友谊的话语,除了问好、关心和鼓励,还知道他的生活片断,对社会进步的喜悦和对山山水水的热爱,心潮起伏。虽然素未谋面,但从他寄来的与夫人外出旅遊的留影,这位亦师亦友、智睿宽厚老编辑的形象,早已深印在我脑海中,更有那些他用笔用心,“点、横、竖、撇”一笔一画真诚写下来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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