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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的胎记\随人现化\任林举

2019-08-02 04:24:18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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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幺叔从小城来,带着新妇幺婶,说是来看望久未相见的我,其实是幸福得难以掩藏。

  论辈分,幺叔虽大我一级,但年龄却小我十五岁。因为性情相投,本族中只我俩走得最近。我可以略夸海口,是看着他成长起来的。

  幺叔生性软弱、木讷,但学业优异,人称“老学呆”。考学、就业之后,经同事撮合与本单位一前辈的女儿完婚。婚姻数年,两人日子过得如同“跑调”的二重唱,东扭西挣,南辕北辙,女嫌男像一块毫无用处的木头,不亲,不热,不勤,不劳,不通情理,不开窍;男抱怨女粗枝大叶、怨气冲天,活像个夜叉。勉强支撑一段时日,不打自散。

  年许,新毕业的幺婶如期而至,似是天意。没多久,两个人便电光石火,燃烧起来。木讷、沉鬱的幺叔,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彷彿被灵异附体,谈起恋爱来有如情圣转世。竟是他,先向那个温润如玉的江南女子发起了攻势。之前是否有气息感应和眉目传情外人不得而知,据说,某日幺叔突然主动对女子表白:“我一见到你的那天,就感觉心微微那麼一痛,才知道,许多年我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你终於来啦!我们相爱吧!”女子立时无语,流下泪来。一段如火如荼的爱情就这样展开,并一时在熟人中传为佳话。

  这事情在别人来看,可能不足为怪,但依我对幺叔的了解,却是一个不解之谜,他一个不折不扣的呆子,到底是从哪裏盗来的激情和灵性呢?

  思索中,终於想起《聊斋志异》裏那篇《毛狐》。

  故事讲,有个农夫叫马天荣,二十多岁丧偶,贫不能再娶,忽一日,在田间遇到一个少妇,便心动相戏,那女子也不拒绝,便“遂相爱悦”,以身相许,当夜便做起了露水夫妻。马虽粗糙但也并不是笨人,知道那女子并非凡俗,便直接想问:“你是不是狐?”那女子自认不讳。这时马天荣有点不乐意了。心想,今生总算遇到一回妖精,竟不是传说中的花容月貌!因为心有不甘,便直截了当问那女子,人都说狐仙个个国色天香,可你为什麼长得如此平凡、粗糙?那女子也不客气:我们狐狸都是“随人现化”,你若是英俊儒雅的书生,我当然要华容月貌,想变成这样也不好意思!可你照镜子瞧瞧,你无才无德粗俗浅陋的一介农夫,我怎麼能变得更好看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消受得了吗?

  随人现化。

  真是太奇妙啦!似乎一个词彙就能解释世间的一切事情。如此,我的困惑已迎刃而解,幺叔也是因为受那个江南女子的感动“随人现化”了。爱与激情,原是因为有美妙、可爱之人,才被激发出来的呀!可原来的那个幺婶,会不会某一天因为遇到一个可爱之人,也变得温润如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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