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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集\余光中:有船归来,有诗归来\胡艳丽

2019-09-04 04:24:07大公报 作者:胡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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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余光中著作《望乡的牧神》\作者供图

“世上本没有故乡的,只是因为有了他乡;世上本没有思念的,只是因为有了离别。”唯有远离家乡的游子,才会有乡愁,只有离开了故土,才知晓什么是乡音、乡情。余光中的乡愁,醉了整个华人世界,而这本《望乡的牧神》,是那乡愁的一脉绵延。这里有的并不仅仅是乡愁,还有精神上的守望,还有文化上切不断的乡音乡情。

《望乡的牧神》是余光中写于壮年时期的一部散文及评论合集,前四篇作品写于他从美国返回台湾的初期,明写新世界的辽阔,而暗线却是那浓得化不开的乡愁。新世界再多的故事,再陡峭的山壁,再奇绝的自然景观,都抵不过旧世界的一个港湾,它在等待有船归来,有诗归来。“咦呵西部,天无碍,地无碍,日月闲闲,任鸟飞,任马驰,任牛羊在草原上咀嚼空旷的意义。但我们不能久留。东方,有一个港在等我,那里有百万人吞吐的尘埃五千年用剩的文化”,那里有生尘的诗词,有破了洞的衣裳,有茶、有酒、有青花,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华夏游子的根,行得再远,情仍是故乡浓。

没有人可以忘却自己文化的根脉,就像没有人会忘记家乡的一口美食,行得再远,那些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不会因为我们开始说另一种语言、穿不同的衣服而改变。那些故乡自幼送给你的东西,你在故乡时并不觉得是一种拥有,而一旦挥别旧地,再相见无时,你才惊觉你之所以成为你,是因为这一地的文化熏养。你说话的语调,举手投足间的风范,都是家乡送给你的,而在异域他乡形成的习惯,习得的生活方式,更像是一种表演,那些“衣服”始终是借来的,贴合不到自己的灵魂上。

那一年,余光中结束了巡回讲学,回到密歇根定居。“那年的秋季特别长,像一段雏形的永恒”。可叹我们日日感叹时光如梭,一天一天,一年一年,这一转眼,就已从青葱少年,游到了中年。原来这只是因为我们守着的是一份安心、一份安稳,才希望这样的时光越悠长越好,越缓慢越好。孤身在异域的游子,终是感觉度日如年“我的生活就像一部翻译小说,情节不多,气氛很浓;也有其现实的一面,但那是异域的现实”。而“异域”感总是冷的,再热闹的生活表象下,也掩盖不了内心真切的孤独。

“秋来相顾尚飘蓬”,一句唐诗,打开一个世界,那是故国的诗句,那是故国的声音,哪怕隔着千年,身在异国的人,也立即有了如触电般的感觉“一种摧心折骨的无边秋感,自头盖骨一直麻到十个指尖。有三四秒钟我说不出话来。但脸上的颜色一定泄露了什么。”

余光中的散文,有着诗歌的韵律,古朴中自成一种雅韵。那是连着楚词、连着唐诗、连着宋词的一种韵味,那是传统文化风未散,新文化运动初成之时,在时光的缝隙中形成的一种兼顾优雅与可读性的文字。只是现在优雅的文章,越来越少了。在《论二房东批评家》一文中,余光中对一些所谓的“批评家”进行了批评:“文字,是文学这一行的基本工具。连工具都拿不稳,手艺可想而知。一个文字粗鄙的批评家,正如一个衣衫褴褛的裁缝那样,不能赢得我们的信任。”而纵观余光中的批评文字,犀利中不失家国情怀,更未丢失文章的气韵。你再读他的散文《地图》,在抑扬顿挫百转千回的抒情中,又分明有对当时新大陆、旧大陆与岛屿环境的评论,他说钢笔、毛笔、粉笔在吵架,各论短长,争执不休,这对当时的文坛又是何等准确的评论。

余光中半生漂泊,在异国流浪成望乡的牧神,回到小岛之上仍心怀着长江、黄河、五岳雄风,他的心中有一份跨越大江大海的地图,他的笔下有千姿百态的文章气象,他一生纵横于诗歌、散文、评论、翻译的“四度空间”,用自己对家国文化的坚守,对文字典雅固执的坚持,为华语世界留下了无限的诗味儿。“六席的天地是狭小的,但是六百字稿纸的天地却可以无穷大。一张空白的纸,永远是一个挑战,对于创造的欲望”。不论他身在何方,天地都是广阔的。

在文字的世界里,余光中不仅成了望乡的牧神,也成了别人心中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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