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缤纷华夏/丝路,记忆中的城/李忆莙

2019-09-21 04:23:58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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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喀什是丝绸之路的出境枢纽/资料图片

  自二○一三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二十一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简称“一带一路”)的合作倡议以来,“一带一路”即成为一个国际性的热门话题,引起广泛的瞩目与讨论。

  “一带一路”的构思蓝图,取自古代丝绸之路的历史符号,其理念或说战略是与沿线国家建立双赢经济合作夥伴关係,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此倡议得到沿线国家的热烈欢迎,到目前为止,根据中国的官方数据,已经与一百二十五个国家,二十九个国际组织签署了一百七十三份“一带一路”合作文件。而各种大规模、高级别的论坛,更是蔚然成风。报章上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一带一路”这个词;电视上有关的特备节目更是如火如荼。今年为马中建交四十四周年,为此大马华人文化协会举办“一带一路”全国华文文学征文比赛,中国驻马来西亚大使馆为支持单位,并以“一带一路,思路之旅”的记忆痕迹为主题,我还受邀当评审。

  我的人生也曾有过一段丝路,虽然当时还没有“经济带”或“二十一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如今东海岸铁路项目已达成削价协定,连复工仪式亦已在登加楼龙运隧道举行过了。

  然而,我所认识的丝绸之路,仍然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那时中国还没有打出“中国特色”的口号。那时的丝绸之路民风纯樸,特色是有歌有舞,有音乐;手工艺特别发达,因为历史悠久。特别是在喀什,到处都是作坊。冶炼的、製陶的、烧砖的、纺织的、刺繡的,种类繁多,美不胜收。作坊裏的叮叮噹噹,终日不绝於耳。除此还有马车和驴车的铃铛,马蹄达达,让这座位於中国最南端的老城充满活力。喀什既是古老的也是开放的。她周边有八个国家,或接壤或毗邻。她不仅连接中亚、南亚、西亚,也是中国离欧洲最近的城市。

  犹记得那年,来到喀什时天色将晚,跳上一辆马车,就一路达达地去寻找“色满宾馆”。入住后连晚餐也没吃,倒头便睡。翌晨醒来,听到达达的马蹄──这该不是郑愁予的“美丽的错误”吧?

  在一间叫“色满”的宾馆床上醒过来,为了不辜负这名字,我想我必得加倍留意这裏的春色,不然就太对不起这座城和色满宾馆了。

  喀什的达达马蹄,当然不是美丽的错误。为此,我想我务必得坐上马车去印证。

  赶车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维吾尔族男孩,他不懂得说普通话,可理解能力倒是很强的。我说我包你的车作一日遊。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和要去的地方。我在香妃墓待了一个多小时,他静静地等着。我去参观艾提尕尔清真寺,他还充当嚮导。我买东西,他帮忙杀价。接下来的几天,他一大早就等在宾馆门口,待我上了车,马儿达达达地沿着大街一路小跑而去。满城风絮啊,吹拂在身上暖熏熏的,那是春风,是中国最南端的春天的风。

  然后,马车慢慢地拐进了乡间的小路。於是我看到了柳绿,看到了杏花,感觉到了春浓──这眼前的景色,不就是所谓的“春风吹绿了柳树吹开了杏花”吗?马车沿着绿油油田埂跑过,回到纵横交错而又四通八达的城区,再穿行於弯弯曲曲的街巷,但见两侧都是食摊和茶肆,全都是道地本地风味,空气裏瀰漫着烤肉的香气,一派市井气。羊坑肉、烤肉串、肉包馕、羊羔肉、抓饭、还有各种拉麵,不同口味的麵食、果粉,有圆的、扁的、块状的;几乎每个摊挡都有馕,而且都叠得像山一样高。一眼望去,都是好菜好肉,丰盛极了,简直就是饕餮的美好时光,幸福的日子。

  在喀什,我的旅行很閒散。逛街、觅食,走走停停。坐着马车到东门大巴扎去觅小吃。那裏简直是小吃天堂。各种果脯、蜜饯、坚果,特别是无花果,生平第一次尝到那麼饱满好吃的。所有的一切,都得感谢这赶车的小男孩。

  临别那天,他把姓名用汉字写在一张小纸上,轻轻地念:“阿布都吾甫欠白克热。”然后抬起头望着我说:“你能记得住吗?”

  我连连点头说能,一定记住。

  我送他一支原珠笔和两枚一令吉的硬币作纪念,他则摘下头上的花帽送给我。帽子后来弄丢了,放在火车座位上忘了拿。每每想起时总是很懊恼,觉得对不起他。

  “当然我不是归人,我是个过客。”郑愁予的诗句,仍然那麼轻易地就让我想起喀什。那是我人生某个时段的记忆,或许记忆不是供体味的,但这麼多年过去了,我仍然没有忘记。因此,喀什於我而言,是丝绸之路上最精彩的一座城。在我慢慢灰暗的人生暮色中,有一种心境,就等如郑愁予的诗:“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恻然不至於,只是有种记忆停留的淡淡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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