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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谈\此之甘饴\李忆莙

2019-10-08 04:23:54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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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小喜欢吃苦瓜,因此常得到母亲的夸奖。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所谓的“高度的评价”。

  母亲老爱问我们这样的问题:“做人最重要的是什麼呢?”每次不等我们回答,她已自行回答了:“是吃得了苦。”

  母亲的道理是:人,只要能够吃得了苦,世上便没有什麼事情是办不了的。而末句,必然是引用古老的谚语: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总之,天下事,以古为师,肯定错不了。说这是母亲的人生哲学也好,认知也罢。总而言之,从古入今,以古为训,这才是真道理—前车可鉴啊,后事之师。

  而她的女儿,我,小小年纪便能吃苦—爱吃苦瓜,是多麼的与众不同。想必母亲也曾因此而有过浮想联翩的时刻罢。一个能吃苦的女儿,或许真的让她暂且忘记了生活上的困苦,默默拟出一套苦瓜食谱,并且细心专研,务必做到色香味俱全。

  这其实并非全属我个人的想当然耳。从小到大,母亲的苦瓜做法,堪称包罗万象。除了炒、煮、焖、滚汤,还用来煎蛋,即使是生吃,做凉拌罢,也能做出好多种口味。

  我从小能吃苦,也仅是能接受苦的味道而已,是不知苦的所以然的。而苦瓜的苦,虽不能说是一种美味,但是又彷彿有此意。不然为什麼那麼多人明知是苦,还甘之若饴?

  根据母亲的说法,苦瓜性寒,而且带碱,热带天气,人容易上火,吃苦瓜可取得中和作用。难得家裏的小孩都能吃苦,这点母亲是很自豪的,自诩训练有方。

  母亲常说,饮食之种种,可解的事情甚多,说开了都是道理,都是学问,更与天地气候大有相干。饮食错了,健康的也会变成病人。因为“不懂得养生之道”。

  养生,不一定得进补。一道普普通通的苦瓜煎蛋,做法简单,却营养得很,且让人屡吃不厌。最神奇的还是这种配搭,吃起来不觉得有苦味。原来蛋能化解苦瓜中的苦味,因此再不能吃苦的人也能接受它,真是妙也。

  原来,世上万物,果真是相剋相生的。正如广东人所说的:一物治一物,糯米治木虱!

  能治得了苦瓜的苦,对某些人而言是喜讯。然而苦瓜不苦,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就比如辣椒不辣,是坏了辣椒的“名声”,沦为狐假虎威,令人失望。

  苦瓜的相貌,有点莫名其妙。扭扭曲曲的,给人一种畸形发展的观瞻。可是一切开来,它那倚红偎翠的内在美,又实在是让人惊艳,我每次都看得呆呆的,但觉世间万物,都是永远处在各种交织而成的因缘网链之中。所以买苦瓜,我一定挑肥大丰满的。因为越是丰满,内在就越是动人。一顿吃不完,可分作两三顿;这顿炒牛肉,下顿焖鸡,再下顿滚鱼片汤,总也报销得掉。

  说报销,其实是用词不当。报销多少有点诙谐之意,是作废清除掉的意思,这对苦瓜是不敬的。

  苦瓜又名凉瓜,说明它味苦性凉,可清热消火,是一种具有疗效的蔬菜。最近我学会用鹹蛋黄炒苦瓜。真奇妙,鹹蛋黄和苦瓜混合在一起,不知为什麼竟变得如此美味。这种美味,我不懂得形容。只觉得天大地大,如此绝配,确实是人间妙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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