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上环一家有名的老店买点凉果，小巷裏遇上小小的商业角力。

　　上环，是中环繁华之延伸，开发得特别早，在新时代中犹处处浮动着古韵，在旧气息裏又洋溢着商机的活力。

　　那条街叫永吉街，街名古雅，命名者不知谁人，然而寄盼国泰民安的一番美意，百余年后仍教访客感动。街道和电车路成垂直，路面颇窄，窄得甚至似是步入巷弄，这也是旧区特色。路旁右边都是墨绿色的铁皮屋，高度一致，面积有大有小，摊子格局。独立小户，外貌一样，行业各异，货品从底到顶塞得满满，寸土都不浪费，或可见证当年政府给小贩营生的发牌制度，亦可反映小贩珍惜空间全力拚搏的精神。

　　街巷深深，走没多远，即见凉果摊。摊子无人，却陈列了三数瓶王牌果品，玻璃瓶子大大的，银色盖子亮亮的，凉果满满的，还高挂起照片来介绍老字号的历史，更以箭嘴指示新舖所在。这装置可爱有趣，发挥宣传及引路的功能。小摊已从三尺之地，扩充为店舖，飞跃了，成功了，正是无数香江故事之一。

　　复再前行，寻得新店，但见新派装修，货品种类形形式式，琳琅满目。年轻女店员穿上制服，我把要买的放柜枱上，八达通一“嘟”立刻成交，充满大城市的活泼节奏。折返原路，不免站在绿色小摊前多看几眼，隔壁摊子的老婆子突然高声把我叫住。

　　我愕然侧过头来看，她坐另一摊子旁，根本不是做凉果生意，“呢间只是卖个名，这些才好吃，泰国出的。”她下巴扬起，眼神示意，叫我望对面，对面店舖却卖衣服，店面旁玻璃饰柜莫名其妙摆卖独立包装的凉果。她见我肯转头张看，眼神便聚焦我的动静，我微微颔首，却不帮衬。

　　这婆子与几步之外的凉果有何关係？为什麼如此热情推介？箇中隐藏了什麼？不免惹起猜疑。贬低对手，自抬品质，做法令人反感。否定人家积累多年的名气，偏又要紧紧依在名牌旁边，只为捞去抢走慕名而来的客人。更何况，婆子隐藏了自己身份，绝口不提是老闆还是售货员，反而以局外人的模样，以无关利益的姿态，以提醒的口气，以一番好意的心肠，掩盖了路边争夺生意的意向。

　　至於雄壮的声音，面对面近距离的推销，是否奏效呢？我觉得既然是有目标地撒网，有计劃地捕猎，总有所获的。而顾客之中，必有耳朵软，心不定，易上钓的。凉果并不昂贵，中招而买错了，损失虽然有限，但是人生遇到的逗惑、受到的怂慂是无限的，又怎能不尽早学会趋避、抵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