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伦敦博物馆内纪念伦敦大火的展览/©Museum of London

　　俗话说，水火无情，早前油麻地唐楼的一场大火，酿成八死十余伤的人间惨剧，人们在震惊和悲痛之余，也广泛关注起火的原因，初步看，涉事楼宇存在消防隐患，这似乎已成为现代都市的一个常见病。

　　远的不说，二○一七年六月英国也发生了一起颇为类似的火灾，在伦敦西部的北肯辛顿区，一座二十四层的公寓格兰菲塔（Grenfell Tower）於凌晨突然失火，其后火势迅速蔓延，很快吞噬了整栋大楼，大火在连续焚烧了十二个小时之后才被扑灭，最终造成七十二人死亡，当中包括一名尚未出生的婴儿，另有近百人受伤。消息震惊了英国上下，伦敦市长简世德形容，火灾是一起“罕见的人间悲剧”。

　　与油麻地火灾相比，两者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都是由偶然因素引起，油麻地火灾是蜡烛，伦敦公寓楼是家用电器短路；均造成了惨重的死伤，其中包括未成年人；同属楼况较差的建筑，香港唐楼是上世纪五十年代落成，伦敦公寓楼则建於上世纪七十年代，是政府的廉租房；楼内住户都以低收入阶层为主，包括有很多的少数族裔人士。

　　但伦敦公寓楼大火更像一把无情的手术刀，切开了城市繁荣的表面，将深层次的问题统统暴露出来。该公寓大楼曾在二○一五年至二○一六年期间进行装修翻新，不过楼宇不但没有变得安全，反而埋下大量消防隐患，例如，建筑外墙是易燃材料、缺少花洒装置、防火门质量差、排烟系统设计不合理、紧急通道有严重局限等。针对这些问题，有当地居民组织曾进行投诉，但一直未得到政府的重视和跟进。

　　我曾在伦敦公寓楼火灾现场做过採访，据一位倖存者回忆，他当时从睡梦中惊醒，恍惚之中知道楼上起火，幸运的是他所住的楼层较低，来不及多想便穿着睡衣、光着脚逃出大楼，其间并未听到楼道裏有消防警铃响起，也没见有喷水装置启动，说明一些应有的消防设施没能发挥作用。还有一名受灾的老人情绪激动地说，在英国近几十年的几场大火中，这次火灾绝对能排得上号，希望当局能吸取惨痛的教训。

　　我想，这位老人所说的几场火灾，应该就包括一九九二年十一月英国王室温莎城堡的著名大火。公开资料记载，最初起火点是女王的私人教堂，当时工作人员正对教堂内的艺术品进行检验，据说是因为照明灯过於靠近窗帘，最终高温将窗帘引燃，由於城堡内建筑多为木质结构，加上有许多地毯、窗帘和油画等易燃装饰，火势一发不可控制，造成“火烧连营”。有目击者称，大火引起的滚滚浓烟在五公里外仍清晰可见，周围的居民和遊客都自发加入到抢救王室的古董和文物之中。

　　由於火势过大，当局派出了二百五十多名消防员、历时五个多小时才把大火扑灭，但包括画室、宴会厅等九座建筑被烧毁，近一百个房间受损，各类经济损失约达六千万英镑。虽说温莎城堡於一九九七年得以修复和开放，但大火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白金汉宫在二○一七年起不惜花费数亿英镑维修老旧的电力、供暖等系统，其中一个重要考虑，就是担心整个建筑年久失修，可能稍有不慎引起火灾，将重蹈温莎城堡的覆辙。

　　一场意外竟酿成如此大祸，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有资格被载入史册，另外若不是当今的消防科技和能力已大幅提高，火灾造成的破坏将不堪设想。相较之下，一六六六年伦敦大火（Great Fire of London）就没那麼幸运了，大火整整烧了四天四夜，最终烧毁了伦敦大约六分之一的建筑，如果算上空地，过火面积佔了伦敦总面积的五分之四，也就是说几乎大半个伦敦被烧没了，这不仅在英国历史上，甚至在人类历史上也算是规模空前的火灾。

　　这场超级大火的起因也是意外，据说是一个麵包铺不小心失火，由於正值秋季，天乾物燥，风势极大，加上伦敦多是木结构的房子，可谓遇火即着，当时消防设备落后，靠马车拉水，人工灭火，根本控制不住火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烈火点燃一间又一间房屋，直至吞噬了整个城市。这段惨痛的经历，一直深深地印刻在英国人的记忆之中。

　　如果今天你去伦敦，会在当年起火点的普丁巷附近，看到一个高大的纪念碑，顶端是镀金的火焰，基座则记录了这段刻骨铭心的历史。

　　回到伦敦公寓楼大火，在举国震惊之下，政府对消防安全进行了全面检讨，出台一系列强化措施，包括在全国範围对类似的高楼展开清查，并责令地区政府如果发现外墙有易燃材料，将全部进行更换，为今后避免火灾敲响警鐘。

　　值得一提的是，政府的清查也意外炒热了一份法律文件──外墙火灾审查证书（EWS1 Certificate），该证书在买卖房产的时候必须要提供，证明建筑外墙没有危险的易燃材料。由於英国很多房子都上了年头，需要聘请检测人员来审查，但市场需求旺盛，检测人员供不应求，导致很多房产交易因此告吹，可以说完全是“躺着中枪”。

　　二○一八年，我在伦敦博物馆见到了纪念伦敦大火的展览，馆方高度还原了当年大火的原貌，有残垣断壁，有融化变形的铁器等，再配上音效和视频画面，让人彷彿置身於火灾现场。犹记得解说员的话，大火让伦敦凤凰涅槃，重建之后焕然一新，同时更加铭记历史，重视消防安全，这或许就是火灾的最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