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机场是话别送行的地方,等同古代的长亭。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那是古代的送别,是李白的《菩萨蛮》词。长亭既是饯行处,也是比喻旅程的遥远和归程之不确定。李白不但将离愁别绪拴在长亭短亭上,更以长亭作为文学意象,这无疑是经典之作。后人写离愁别绪,乾脆就以长亭、短亭定格离别。可是今天,地球已变成一个村落,莫说十里五里的长亭短亭“不是个事”,甚至连离愁也无从撩起。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虽然依旧有千山万水之隔,却没有一个真正遥远的到不了的地方。
借敲键劳作的间歇,我总喜欢上网看看李白的《上阳臺帖》,那是李白唯一传世的墨宝。李白的字落笔豪放,快捷而流畅,在那一笔贯通的苍劲浑厚之中,却另有一股飘逸的气势扑面而来,养眼之余,平添无限欢欣。“山高水长,物象千万。非有老笔,清壮何穷。”然而每每细品其中意,总觉得是谦辞,是李夫子的矫情吧。常想,若夫子生在现代,他必定是那种满世界飞的旅行家了。那麼,他眼中的山水,山有多高?水又有多长呢?
我那酷爱旅行的朋友,那天就说了:山高水长,物象千万,其实何需老笔?自己去看不就得了。况且,还可从高空俯瞰呢。
说得也是。从机场启程,一定好看。其实,认定机场是个有趣地方,也非今天的事。
机场的有趣,在於它是一个最见众生相的地方,特别是国际机场。试想,有那麼多不同的人种与不同国籍的人在那裏来来往往,而你是其中之一,却不在他们之列,你独处一隅,以一个旁观者的目光去观察他们。你甚至可以用你的“心之眼”去转换一下风景,像面对山水之盛般的去观赏那些人。当然了,每个人的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而机场的有趣,不在於人们背后的故事,也不在於你对人家的生活起居了解多少。确切地说,机场是一道风景线,这风景从外在观瞻进入到深层,让你看到的正是文明的所在。
常言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代表其风度、学养与修为。说某国之民如何如何,通常都是广义的,用的是一种普遍性的旁观目光。比如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其本质和生态是多层次的,可是在发展的过程中,历史为他们选定了适於生存的。选定后就逐渐演变成习俗,习俗是什麼呢?是固定了的沿袭。在此背景下,人的性格是统一的,因为本来的面目已经有了一套既定体制,因而不论是价值观、审美观、习俗、癖好,都给人一种刻板的印象。至於说某国之民如何如何,纯属“世俗之见”。
实则一个人的修养与内涵,在某种程度上离不开本身的文化。学养有根吗?当然有。根即文化、观念、习俗、心理和胸襟,受其潜移默化,人格形成,於是便有听其言而观其行之说。未必明察秋毫,亦不远矣。
所以说,机场观瞻,实为严肃正事,不容小觑。但是你观察人家,人家也观察你。正如卞之琳的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